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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秦策四作文

戰國策·秦策四作文

秦取楚漢中

戰國策·秦策四

原文:秦取楚漢中,再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至鄧,楚王引歸。後三國謀攻楚,恐秦之救也,或說薛公:“可發使告楚曰:‘今三國之兵且去楚,楚能應而公攻秦,雖藍田豈難得哉!況於楚之故地?’楚疑於秦之未必救己也,而今三國之辭去,則楚之應之也必勸,是楚與三國謀出秦兵矣。秦爲知之,必不救也。三國疾攻楚,楚必走秦以急;秦愈不敢出,則是我離秦而攻楚也,兵必有功。”

薛公曰:“善。”遂發重使之楚,楚之應之果勸。

於是三國併力攻楚,楚果告急於秦,秦遂不敢出兵。大臣有功。

譯文:秦國奪取了楚國的漢中,又與楚在藍田交戰,打得楚軍大敗。韓、魏兩國乘楚國正處於困難之時,加緊向南進攻,直打到楚國的鄧邑,楚王鄰兵返回。後來,齊、韓、魏三國共謀攻楚,又害怕秦國援救楚國。有人對齊相薛公田文說:“您可以派大使告訴楚王,說:‘現在三國的軍隊將撤離楚境,如果楚國響應三國,共同進攻秦國,即使是攻取秦國的藍田,又有什麼困難,更何況收回楚國的失地呢?’楚國本懷疑秦國未必肯出兵援救自己,現在三國又提出這一番建議,楚國就一定會積極響應。這樣,楚國將會與三國合謀出兵進攻秦國。秦國如果知道這些情況,一定不會援救楚國。三國迅即出兵攻楚,楚國就必然投奔秦國求救,而秦國更加不敢出兵。這樣,三國離間了秦、楚,而能集中力量進攻楚國,必獲全勝。”薛公說:“好。”

於是,他派出特使去楚國,楚國果然積極響應。三國合力攻楚,楚國果然向秦國求救,秦國終於不敢出兵。三國聯合攻打楚國,大獲全勝而立下戰功。


薛公人魏而出齊女

原文:薛公入魏而出齊女。韓春謂秦王曰:“何不取爲妻,以齊、秦劫魏,則上黨,秦之有也。齊、秦合而立負芻,負芻立,其母在秦,則魏,秦之縣也已。呡欲以齊、秦劫魏而困薛公,佐欲定其弟,臣請爲王因呡與佐也。魏懼而復之,負芻必以魏歿世事秦。齊女入魏而怨薛公,終以齊奉事王矣。”

譯文:薛公田文離開齊國去到魏國,魏國任命他爲相國,驅逐了魏公子負?之母齊女。韓春對秦昭王說:“您爲何不娶齊女爲妻呢?如果齊、秦聯合進攻魏國,魏國的上黨就歸秦國所有。齊、秦聯合而又立齊女子負?爲太子,負?既立,而他母親在秦國,那末魏國就象秦國的屬地一樣被控制了。這樣,韓呡就會想借助齊、秦來威脅魏國,使薛公受困;負?的哥哥佐也想要立他弟弟爲太子。我願爲大王去和韓呡與佐取得聯繫。魏國看到這種情勢,有所畏懼,就會接回齊女,負?也一定會拿魏國來終身討好秦國。齊女返回魏國,就會怨恨薛公,她終究會拿齊國來討好大王。”


三國攻秦

原文:三國攻秦,入函谷。秦王謂樓緩,曰:“三國之兵深矣,寡人慾割河東而講。”對曰:“割河東,大費也;免於國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池而聞焉?”

王召公子池而問焉,對曰:“講亦悔,不講亦悔。”王曰:“何也?”對曰:“王割河東而講,三國雖去,王必曰:‘惜矣!三國且去,吾特以三城從之。’此講之悔也。”王曰鈞吾悔也,寧亡三城而悔,無危咸陽而悔也。寡人決講矣。”卒使公子池以三城講於三國之兵,乃退。

譯文:齊、韓、魏三國聯合攻秦,攻入了函谷關。秦王對相國樓緩說:“三國軍隊進攻緊迫,情勢已經很嚴重了,我打算把河東之地割給他們,和他們講和。”樓緩說:“割讓河東之地,代價太大了,但是能使國家避免大災難,又有很大的利益。這樣大的事,應該由宗室貴族來商定,大王爲何不召見公子池向他詢問呢?”

秦王召見公子池詢問他,公子池說:“和三國講和要後悔,不和他們講和也要後悔。”秦王說:“爲什麼?”公子池說:“大王割讓河東之地,和他們講和,三國即使撤兵離去,大王一定會說:‘可惜啊!三國還是撤兵了,我白白地送掉了三個城邑’。這是指講和的後悔;大王如果不和他們講和,三國已經攻進了函谷關,咸陽一定會處境危險,大王又會說:‘可惜啊!我爲了愛惜三個城邑,而沒有和他們講和。這又是不講和的後悔。”秦王說:“反正都得後悔,我寧願失掉三個城邑而後悔,也不能因危及咸陽而後悔。我已經決定講和了。”終於他派出公子池拿割讓三城去和三國講和,三國這才撤兵。


秦昭王謂左右

原文:秦昭王謂左右曰:“今日韓、魏,孰與始強?”對曰:“弗如也。”王曰:“今之如耳、魏齊,孰與孟嘗、芒卯之賢?”對曰:“弗如也。”王曰:“以孟嘗、芒卯之賢,帥強韓、魏之兵以伐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若耳、魏齊,帥弱韓、魏以攻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

中期推琴對曰。”三之料天下過矣。昔者六晉之時,智氏最強,滅破範、中行,帥韓、魏以圍趙襄子於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城不沈者三版耳。智伯出行水,韓康子御,魏桓子驂乘。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絳水利以灌平陽。’魏桓子肘韓康子,康子履魏桓子,躡其踵。肘足接於車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國亡,爲天下笑。今秦之強,不能過智伯;韓、魏雖弱,尚賢在晉陽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時也,願王之勿易也。”

譯文:秦昭王對左右近臣說:“現在韓、魏兩國比當初強嗎?”近臣們回答說:“不如當初強。”秦王又問:“現在韓國的如耳、魏國的魏齊比以前的孟嘗君芒卯更有能力嗎?”回答說:“不如他們。”昭王說:“當初孟嘗君、芒卯那樣有能力,率領強勁的韓、魏大軍進攻秦國,還對我無可奈何,現在如耳、魏齊這些無能之輩,率領弱小的韓、魏之兵進攻秦國,肯定對無更沒有辦法,這是很明顯的事。”大家都說:“確實是這樣。”

這時,中期推開琴,鄭重地對秦王說:“大王對諸侯的事情估計錯了。從前,晉國六卿之時,智氏最強,他滅掉了範氏和中行氏,又統率韓、魏大軍圍攻趙襄子於晉陽,決開晉水淹灌晉陽城。當時晉陽城頭離水面僅有六尺。智伯出來察看水勢,魏桓子爲智伯駕車,韓康子做他的衛士,智伯說:‘當初我不知道用水還可以滅掉別人的國家,現在我知道了。汾水便於淹灌平陽,絳水便於淹灌安邑。’魏桓子暗暗用肘臂觸了一下韓康子,韓康子也暗暗踩了一下魏桓子的腳後跟,他們在車上不敢明言,暗暗用肘、腳相觸,互通其意,就這樣,智氏被魏、韓、趙三國瓜分了。智伯身死國亡,被諸侯們所恥笑。現在秦國雖然強盛,但不能超過當時的智伯,韓、魏雖弱,也比趙襄子被困於晉陽時還有能耐。這正是韓、魏暗自謀算之時啊!希望大王切勿疏忽大意,掉以輕心。”


楚魏戰於陘山

原文:楚魏戰於陘山。魏需秦以上洛,以絕秦於楚。魏戰勝,楚敗於南陽。秦責賂於魏,魏不與。營淺謂秦王曰:“王何不謂楚王曰,魏許寡人以地,今戰勝,魏王倍寡人也。王何不與寡人遇。魏畏秦、楚之合,必與秦地矣。是魏勝楚而亡地於秦也;是王以魏地德寡人,秦之楚者多資矣。魏弱,若不出地,則王攻其南,寡人絕其西,魏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揚言與秦遇,魏王聞之恐,效上洛於秦。

譯文:楚、魏兩國戰於陘山,魏國答應給秦國上洛之地,希望不要援助楚國。魏國在南陽戰勝了楚國,秦國向魏國要求割讓上洛之地,魏國不給。秦人營淺對秦王說:“大王爲何不對楚王說:‘當初魏王以秦不助楚爲條件,答應割讓上洛之地給秦國,現在魏國打了勝仗,卻違背前約,大王怎麼不與秦國聯合呢。魏國由於怕秦、楚聯合,必會割地給秦。這樣,魏國雖然戰勝了楚國,卻割地給秦國。這乃是大王拿魏國的土地去與秦國友好。秦國將派使臣去楚國,多贈財幣,與楚國友好。魏國力弱,如果不割地給秦國,大王就進攻它的南部,秦國截擊它的西部,這樣魏國必亡。’”秦王說:“好”。於是把這番話告訴了楚王。楚王揚言與秦國聯合。魏王聽說秦、楚聯合。很割怕,於是割讓上洛之地給了秦國。


楚使者景鯉在秦

原文:楚使者景鯉在秦,從秦王與魏王遇於境。楚怒秦合,周最爲楚王曰:“魏請無與楚遇而合於秦,是以鯉與之遇也。弊邑之於與遇善之,故齊不合也。”楚王因不罪景鯉而德周、秦。

譯文:楚國使者景鯉在秦國,隨秦王與魏王去秦、魏邊界會晤。楚王感到氣憤。秦王派周最對楚王說:“魏國要求不與楚王會晤,而希望秦、齊聯合,所以秦王讓景鯉參加了這次會晤。因秦國對楚使景鯉參加這次會晤,表示甚爲友好,這樣就使齊國產生了疑慮,懷疑秦、楚友好,而不與秦國聯合。”楚王因此沒有加罪於景鯉,而感激周最與秦國。


楚王使景鯉如秦

原文:楚王使景鯉如秦。客謂秦王曰:“景鯉,楚王使景所甚愛,王不如留之以市地。楚王聽,則不用兵而得地;楚王不聽,則殺景鯉,更不與不如景鯉留,是便計也。”秦王乃留景鯉。

景鯉使人說秦王曰:“臣見王之權輕天下,而地不可得也。臣之來使也,聞齊、魏皆且割地以事秦。所以然者,以秦與楚爲昆弟國。今大王留臣,是示天下無楚也,齊、魏有何重於孤國也。楚知秦之孤,不與地,而外結交諸侯以圖,則社稷必危,不如出臣。”秦王乃出之。

譯文:楚王派景鯉出使秦國。有人對秦王說:“景鯉是楚王很寵愛的人,大王不如把他扣留在秦國,藉此向楚國求地。楚王如果答應割地,就不費一兵一卒而可以得地;楚王如果不答應,那就殺掉景鯉,換一個不如景鯉的人來。這是萬全之計。”秦王於是扣留了景鯉。

景鯉派人說服秦王,說:“我看大王這樣做,將會失勢於天下,反而得不到割地。我從楚國出使秦國,聽說齊、魏將割地給秦國。其所以這樣,因爲秦、楚是兄弟之邦。現在大王把我扣留在秦國,是向諸侯表明:秦、楚兩國要斷絕關係了。既然知道秦國孤立,就不會給秦國割地,而且會結交諸侯來圖謀秦國。這樣,秦國就會處境危險了。您不如還是放我回去。”秦王果然放了景鯉。


秦王欲見頓弱

原文:秦王欲見頓弱,頓弱曰:“臣之義不參拜,王能使臣無拜,即可矣。不,即不見也。”秦王許之。於是頓子曰:“天下有其實而無其名者,有無其實而有其名者,有無其名又無其實者。王知之乎?”王曰:“弗知。”頓子曰:“有其實而無其名者,商人是也。無把銚推耨之勢,而有積粟之實,此有其實而無其名者也。無其實而有其名者,農夫是也。解凍而耕,暴背而耨,無積粟之實,此無其實而有其名者也。無其名又無其實者,王乃是也。已立爲萬乘,無孝之名;以千里養,無孝之實。”秦王悖然而怒。

頓弱曰:“山東戰國有六,威不掩于山東,而掩於母,臣竊爲大王不取也。”秦王曰:“山東之建國可兼與?”頓子曰:“韓,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資臣萬金而遊,聽之韓、魏,入其社稷之臣於秦,即韓、魏從。韓、魏中,而天下可圖也。”秦王曰:“寡人之國貧,恐不能給也。”頓子曰:“天下未嘗無事也,非從即橫也。橫成,則秦帝;從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養;楚王,即王雖萬金,弗得私也。”秦王曰:“善。”乃資萬金,使東又放假、魏,入其將相。碑遊於燕、趙,而殺李牧。齊王入朝,四國必從,頓子之說也。

譯文:秦王想召見秦臣頓弱,頓弱說:“我認爲,君臣的大義是,臣子不必用大禮向君王參拜。如果大王允許我不用大禮參拜,我可以見進大王,否則,我就不見大王。”秦王答應了頓弱的要求。於是頓弱對秦王說:“天下有有實利而無虛名的,有無實利而有虛名的,有既無虛名又無實利的,大王可知道嗎?”秦王說:“不知道。”頓弱說:“有實利而無虛名的就是商人,商人不拿鍬,鋤進行勞動,卻擁有大量糧食的實利,這就是所謂有實利而無虛名。沒有實利而有虛名的就是農夫,農夫當春天解凍時,就要從事耕種,夏天在烈日下要耨草辛勞,卻得不到糧食的實利,這就是無實利而有虛名。既無實利又無虛名的就是大王您呀!您身居萬乘大國的尊位,而無孝順母親之名,母親雖然有千里的養地,卻被您遷往異地雍,這乃是無孝母之實。”秦王聽了大發雷霆。

頓弱說:“山東諸侯共有六國,可是大王的威勢不能加於諸侯,卻加之於自己的母親。我私下認爲,大王所做所爲,實在不足稱道。”秦王說:“山東的諸侯可以兼併嗎?”頓子說:“韓國,地處諸侯各國的咽喉要衝;魏國,居於諸侯各國的胸腹重地。請大王給我萬金,以便出行他國,任我到韓、魏,把他們的將相之才蒐羅到秦國來,那末韓、魏就會順從秦國;韓、魏順從秦國,那末整個天下就有希望在秦國的掌握之中。”秦王說:“我們國家窮,恐怕不能供給您萬金。”頓子說:“天下的形勢,遲早總是有變化的,不是合縱陣線實現,就是連橫陣線成功。如果連橫陣線成功,秦國就可以稱帝;合縱陣線成功,楚國就可以稱王。秦國稱帝則天下諸侯皆向秦國韓貢;楚國稱王,大王雖然擁有萬金。到那時也不會爲您個人所專有,將用於對付敵國了。”秦王說:“好。”於是就給了頓弱萬金,派他向東去到韓、魏兩國,果然在那裏蒐羅了他們的將相;又向北去到燕、趙,用反間計殺了趙將李牧,齊王入朝秦國,四國也都跟着朝秦,這都是由於頓弱這一番遊說之詞起的作用啊!


頃襄王二十年

原文:頃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燒先王之墓。王徙東北,保於陳城。楚遂削弱,爲秦所輕。於是白起又將兵來伐。

楚人有黃歇者,遊學博聞,襄王以爲辯,故使於秦。說昭王曰:“天下莫強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點鬥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說、臣聞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棋是也。’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莊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於齊,以絕從親之要。今王三使盛橇守事於韓,成橇以北入燕。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內,拔燕、酸棗、虛、桃人,楚、燕之兵雲翔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申息衆二年,然後復之,又取蒲、衍、首垣,以臨仁、平兵,小黃、浚陽嬰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屬之燕,斷齊、秦之要,絕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憚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義之誡,使無復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

“王若負人徒之衆。材兵甲之強,壹毀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後患。《詩》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也;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幹隧之敗也。此二國者,非無大肆功也,設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爲越王禽於三江之浦。智氏信韓、魏,從而伐趙,攻晉燁之城,勝有日矣,韓、魏反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上。今王妒楚之不毀也,而往毀楚之強魏也。臣爲大王慮而不取。《詩》雲:‘大肆武遠宅不涉。’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信越也。臣聞,敵不可易,時不可失。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而實欺大國也。此何也?王既無重世之德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矣。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百世矣。本國殘,社稷壞,宗廟毀,刳腹折頤,首身分離,暴骨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系虜,相隨於路;鬼神狐祥,無所食,百姓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爲臣妾,滿海內矣。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是王攻楚之日,則惡出兵?王將藉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讎之韓、魏。王若不藉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陽、右壤。隨陽、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王雖有之,不爲得地。是王有毀楚之名,無得地之實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應悉起應王。秦、楚之構而不離,魏氏將出兵而攻留、方與、銍、胡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泗北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獨攻。王破楚於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強足以校於秦矣。齊南以泗爲境,東負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強於齊。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爲帝若未能,於以禁王之爲帝有餘。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衆,兵革之強,一舉衆而注地於楚,詘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

“臣爲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爲一,臨以韓,韓必授首。王襟以山東之險,帶以河曲之利,韓必爲觀衆之候。若是,王以十成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以關內候矣。王一善楚,而關內二萬乘之主注地於齊,齊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任兩海,要絕天下也。是燕、趙無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持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譯文:楚襄王二十年,秦將白起攻陷楚國的西陵,另一支秦軍攻陷鄢、郢、夷陵,放火焚燒楚國先君的陵墓,頃襄王被逼遷都於東北的陳城,以存社稷。楚自此而日漸削弱,爲秦所輕。不久,白起又率軍伐楚。

楚國有個名叫黃歇的人,遊學各地,博學多聞,楚襄王認爲他是大辯之才,於是派他出使秦國,以遊說秦王。黃歇到秦國後對秦昭王說:“天下諸侯實 力,以秦、楚爲最,如今聽說大王想要伐楚,臣以爲這樣無異於兩虎相爭、最終說不定會讓呆滯的獵犬佔了便宜,大王倒不如與楚修好。臣請求說說其中的緣由。

臣聽人這樣說:‘物極必反,正如冬夏相替;安極而危,好比堆疊棋子。’如今秦國據有天下半數土地,西北兩方俱達到極邊遠之境,有史以來,沒有哪 個大國能與秦比肩而立。從先帝孝文王、莊襄王,到大王共歷三代,從未忘記開疆拓土以求與齊接壤共邊,從而切斷諸侯合縱抗秦的交通之道。大王多次派盛橋到韓 國擔任監國要職,盛橋不負所托,並北燕之地入秦國,這樣大王不用勞師動衆,不用吹灰之力拓地百里。大王又發兵攻魏,封鎖大梁城,佔領河內,攻取南燕、酸 棗、虛、桃人等地,楚、燕兩國軍隊只是作壁上觀,不敢與秦軍交鋒,大王之功也算不小了。此時假如大王能休兵兩年,再出兵攻取蒲、衍、首垣,兵臨仁、平丘, 那麼小黃、濟陽之地將不戰而降,魏氏俯首臣服。大王再割濮、磨以北之地與燕,加以拉攏,則掌握齊秦間的通道,斬斷楚魏之間的聯繫,這樣一來,山東諸國即使 結聚聯盟,也無法挽救其危亡的命運了。眼下大王威名正盛,倘能守成功業,停止攻伐而施行仁義,不僅免除後患,而且那‘三王’就不愁變成“四王”,而五霸也 不難變成‘六霸’了。

反之,如果大王倚仗兵威,乘着擊敗魏國的餘銳威服天下諸侯,臣擔心秦國自此後患無窮。《詩經》 是這樣說的:‘凡事都有一個很好的開始,卻少有圓滿的結局。’《易經》中也有類似的例子:‘狐狸涉水過河,開始時小心翼翼,生怕弄溼了尾巴,可是由於多種 原因,到達對岸時還是把尾巴弄溼了。’這些都說明了始易終難的道理。憑什麼斷定事理必然如此呢?有事實可據。智伯只看到攻打趙國很有利,可惜卻沒有注意到 榆次之禍,吳王發現攻打齊國有利可圖,可惜料不到有幹遂之敗。這兩個國家都曾戰功赫赫,只是由於貪圖眼前利益,最終不免滅國亡身。吳王相信越國,放心地全 力攻齊,取得了艾陵大捷,勝利歸來卻被越王擒殺於三江之浦;智伯輕信韓、魏,與之合力攻趙,圍攻晉陽,不料大勝在即,韓、魏兩軍陣前倒戈殺智伯於鑿臺之 上。如今大王念念不忘滅掉楚國,卻沒有注意到楚國的覆滅會增強魏國的實力。臣因而替大王深感憂慮。《詩經》中說:‘有威望的大國,不必征戰,自能懷敵附 遠。’以此來看,地處僻遠的楚國應當是秦國的盟友,鄰近之國方是肘腋之患。

《詩經》中又說:‘別人有害我之心,我應時刻提防,再狡猾的兔子,也躲不過獵犬的追捕。’如今大王爲韓、魏所惑而加以親信,無異於吳王輕信越 國,到頭來後悔莫及。臣聽說:‘敵人不可輕視,時機不容錯過。’臣認爲韓、魏兩國是擔心亡國滅族才卑躬屈膝臣服於大王的,並非真心臣服,爲什麼積怨甚深, 韓、魏兩國人民的父子兄弟,歷代死於秦人手中的不可勝數,國家殘破,宗廟坍塌,百姓被剖腹毀容,身首異處,暴屍於荒野,觸目可見,而被擄掠押送的,相隨於 路。鬼神無人供奉,而百姓無法生存,淪落爲別人奴僕臣妾的,遍佈諸侯各國。韓、魏不亡,秦國則永難安忱無憂,此時大王卻全力攻楚,難道不是大大的失策嗎?

何況大王出兵伐楚,將取道何處呢?大王不會向仇敵韓、魏借道吧?恐怕出兵之日,大王就開始擔憂能否再回秦國了。借道兩國,無異於大王把大批兵馬 拱手贈與韓、魏。如果大王不向兩國借道,那隻能攻打楚國隨陽、右壤。而隨陽、右壤都是高山大河、森林溪谷,人煙稀少,大王即使佔有這些地方,又有什麼用? 徒有滅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

況且大王攻打楚國之時,齊、趙、韓、魏四國勢必乘虛而入。秦兵陷於楚戰,無暇他顧,魏國必定攻取留、方與、胡陵、碭、蕭、相等地,宋國故地盡屬 於魏。齊國南下攻取泗北之地,大王出兵擊潰楚國,不料讓他人坐收漁人之利,既擴張了韓、魏國土,又增強了齊國實力。韓、魏兩國強大起來,就會與秦分庭抗 禮。而齊國以泗水爲西境,東臨大海,北靠黃河,再無後顧之憂,將成爲諸侯中的最強者。齊、魏獲得土地保有利益,再加上官吏的悉心治理,一年之後雖然尚無能 力稱帝,但有足夠的力量阻攔大王建號稱帝。以大王疆土之廣,民衆之多,兵革之強,出兵與楚國結怨,反倒讓韓、魏支持齊王稱帝,這是大王失策之處。

臣誠心爲大王考慮,最好是和楚國言歸於好,和睦相處。秦楚一體,兵臨韓境,韓必俯首稱臣。大王據定崤山之險,保有河曲之利,韓國必然成了替秦伺 察天下諸侯動靜的吏屬。這時大王以十萬大兵進逼鄭地,魏國必然震恐,許和鄢陵兩城馬上會閉城自守,上蔡、召陵都不和魏國往來。這樣,魏國也就成爲秦在東方 的偵察官。大王一旦與楚國修好,韓、魏兩國自會戮力攻齊,齊國右方的土地大王就垂手可得。這時秦之土地,自西海至東海,橫絕天下。燕、趙與齊、楚相互隔 絕,然後加以脅迫,四國不待出兵攻打,便會臣服於秦。”


或爲六國說秦王

原文:或爲六國說秦王曰:“土廣不足以爲安,人衆不足以爲強。若土廣者安,人衆者強,則桀、紂之後將存。昔者,趙氏亦嘗強矣。曰趙強何若?舉左案齊,舉右案魏,厭案萬乘之國,二國,千乘之宋也。築剛平,衛無東野,芻牧薪採,莫敢窺東門。當是時,衛危於累卵,天下之士相從謀曰:‘吾將還其委質,而朝於邯鄲之君乎!於是天下有稱伐邯鄲者,莫不令朝行。魏伐邯鄲,因退爲逢澤之遇,乘夏車,稱夏王,朝爲天子,天下皆從。齊太公聞之,舉兵伐魏,壤地兩分,國家大危。樑王身抱質執璧,請爲陳侯臣,天下乃釋樑。郢威王聞之,寢不寐,食不飽,帥天下百姓,以與申縛遇於泗水之上,而大敗申縛。趙人聞之至枝桑,燕人聞之至格道。格道不通,平際絕。齊戰敗不勝,謀則不得,使陳毛釋劍掫,委南聽罪,西說趙,北說燕,內喻其百姓,而天下乃齊釋。於是夫積薄而爲厚,聚少而爲多,以同言郢威王於側紂之間。臣豈以郢威王爲政衰謀亂以至於此哉?郢爲強,臨天下諸侯,故天下樂伐之也!”

譯文:有人爲六國遊說秦王,說:“土地廣博,不能就認爲國家平安了;人口衆多,不能就認爲國家強盛了,如果土地廣博國家就平安了,人口衆多國家就強盛了,那末,夏桀、殷紂的國家就應當繼續存在到今天。從前,趙國也曾強盛過,可是,趙國強盛了又怎麼樣呢?當初,它向左可以擊敗齊國,向右可以擊敗魏國,制服了這兩個萬乘大國,猶如制服千乘小國宋國一樣。趙國奪取了剛平,衛國就失去了東地,因而放牧,打柴的人也不敢出沒於這些地方。在這時,衛國危如累卵,天下諸侯相聚謀劃說:‘我莫非要退還贈給別國的禮品,而又去韓拜趙王嗎?’於是,天下諸侯有聲稱要進擊趙都邯鄲的,當晚發佈了命令,第二天早晨就行動起來。魏國進攻邯鄲,打敗了趙國,於是在逢澤與諸侯相會,魏王乘坐帝王乘坐的專車,儼然自稱爲王。率領諸侯朝拜周天子,諸侯都順從他。齊威王聽說後,就出兵討伐魏王,以致魏國土地分裂,國家危急,魏王只好親自拿了禮品,獻上玉壁,甘願對齊王稱臣,諸侯這才從魏國撤兵。楚威王聽說以後,覺也睡不着,飯也吃不下,於是帶領民衆和齊將申縛大戰於泗水之上,大敗申縛。趙國聽說以後,出兵到了枝桑;燕國聽說以後,出兵到了格道。格道平際交通斷絕,齊國作戰則不勝,設謀則不中,於是齊國派陳毛解除武裝,服罪聽命於楚王,又西去趙國解說,北去燕國解說,對內向百姓說明,諸侯才停止向齊國進攻。於是乎,聚少成多,積弱爲強,天下羣衆街談巷議,都在議論楚威王,人數既多,也很普遍。我怎麼說楚威王政衰謀亂到了這種地步呢?那是因爲楚國以強力侵凌天下諸侯,所以天下諸侯才共謀討伐楚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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