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匠之美作文

岫玉雕刻有無數活潑潑的面，靜水流深，大美無言，就如那鍥而不捨雕琢的匠人。

——題記

七月，小城還算愜意。蟬瘋叫着，撩撥着少年人燥動的心，我加快腳步。

推開虛掩的門，人不在這兒？我坐在小凳上，聽着自己逐漸平靜的呼吸，擡頭，目光聚焦在老餘的工作桌上。陳舊且佈滿斑駁紋路的桌面，有幾處被磨的發亮。我拿起抹布，把邊角的灰塵污垢擦乾淨，只是桌面的凹凸印記無法拭平，上面遍佈劃痕，小坑。有些像磕的，有些像刮的，有時，時間的印記就是這樣瞭然於目。我聯想到老餘，這桌子承載的，或許是他一生的故事和夢想吧。指尖摩挲着桌子的瘡疤，觸感冰涼，心裏平添了些許敬畏。大約是骨子裏就喜歡古樸的東西，即使陳舊，固然滄桑，但也瀰漫着厚重的氣息，讓我感到內心安之若素，不問得失。

明明盛夏卻分外冷靜與清醒，站在案前，總有種回溯歷史的感覺。拉開小抽屜，裏面一堆工具，有好多大小形狀不一的刻刀、砂紙之類的東西，還有幾支勾線筆，我捧着一堆工具，去問老餘。

果不其然，乾瘦的老頭躺在搖椅裏曬太陽。“餘爺爺，這是什麼？”我抽出其中一把，在他眼前晃，他半睜眼睛吐出兩個字：“鋼坨。”“這個呢？”我又倒動着。“凹針”。“那這個呢……”

坐回工作臺前的他精神了不少，行動利索，哪像剛剛懶散悠哉的老頭兒。“玉是有靈氣的。”“嗯。”“它是我們岫巖人的血脈，我們的寶貝。”我又點點頭，他的確是把玉當成了魂。他手中握着一塊切好的岫玉，方方正正，有棱有角。而他，則像位母親一樣，悉心地把自己的孩子雕刻磨光，讓她鍾靈通透。

先是勾線，筆鋒頓挫有力，線條流暢自如。他打了個底稿，細細構思着，想把每一塊糖料運用自然。我靜靜地望着這塊岫玉，真的很美，裏面像是有無數冉動的雲絮，綴在碧霄上，飄過浮世三千。

過會兒，他應該是想好了，拿起磨棒，斜向小心地鑿着。我不解：玉料可金貴的很，豎直就敲，不碎了嗎？他看出我的疑惑，嘟囔了好半天。我抿着嘴，看他彎曲的手指靈活翻舞着。

餘暉撒在他的桌上，我擡頭，揉着眼睛，望向遠處披着霞光的羣山。“您的桌子該換了吧，都壞掉了。”他也終於不再埋着頭了，敲着後背，無奈道，“什麼呀，這可是我的功夫臺！”是啊，一張十年如一日的功夫臺……

“有人說岫玉不值錢，是四大名玉之一，是因爲產量大。其實是那些人的偏見，是咱們樸實良善的岫巖人不願擡價而已。”他看着夕陽，突然感嘆幾句。我看向他，那幾綹銀白的頭髮在夕陽下閃着碎光。我忍不住問：“以後還雕嗎？”他眼中似有晶瑩的東西閃爍了一下，終也沒有回答我。我有些後悔對老人家如此莽撞，夢醒方知，人生暮年！這種心境，我還無法體會。但因爲年齡放棄自己曾經深深熱愛的技藝，會真的很痛苦。好一會兒，他轉頭笑得滿臉褶皺，“我還年輕，有用不完的熱情，我還收了幾個徒弟呢……”

夜幕籠向城市，魔法點亮千家萬戶，路燈一瞬間亮起。今晚沒有月亮，但有許多星星，守護着岫巖這座小城，寧靜祥和。這小城裏有太多像老餘一樣的匠人，把岫玉通透溫潤的靈魂刻進骨子裏，願如繁星般守護着小城，我也願意是這其中的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