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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田野上--祖母與土地3000字作文

在希望的田野上--祖母與土地3000字作文

  作者:周昶宇
  一、楔子
  土地,是中國農民割捨不去的心頭肉。
  從遠古時期種植業在中原大地開始出現,再到歷代帝王將相的策略計謀,中國史書上有多少筆畫是爲“土地”而寫下的。這中間又有多少峯迴路轉,改變了生活在這片大地上人民的命運。從“千里其耘”到“方里而形”,從“田裏不鬻”到“履畝而稅”,史書上淡淡的一筆,卻深藏了土地上的人們對生活的一點一滴。對於以農耕爲主的中華民族,土地制度的變革格外重要。對土地變革最敏感的,其實是在土地上辛勤耕耘的農民。他們的生活因爲土地變革而發生改變。對於生活在封建社會的農民,我們只能從史書中窺探一二。但離我們較近的幾次土地變革——新中國成立後的一系列“土改”,我們卻可以通過身邊的親歷者來從細小的角落觀察、記錄。
  二、祖母家
  我採訪的對象是我的祖母劉啓容,在她成長的過程中經歷瞭解放戰爭時期、文革時期與改革開放時期的幾次土地變革,至今仍然對土地上的一些人和事記憶猶新。
  1943年,祖母出生在渝東北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她出生時家裏已有四個哥哥、一個姐姐,七年後她又多了一個弟弟。我的外曾祖父是殺豬匠,外曾祖母是裹過小腳的農婦。那時她家種的地是從地主家租來的,由於當時祖母的兩個弟弟還小,耕種的主力就靠外曾祖父和祖母的兩個哥哥。抗戰年間,重慶地處大後方,靠着外曾祖父不時在鄰村幫人殺豬補貼家用,祖母一家雖沒有顛沛流離,但生活仍特別清貧。
  三、解放
  祖母家的地是從肖地主家租來的,高額的地租對於祖母一家來說是莫大的負擔。此外,還要承擔村公所攤派的苛捐雜稅,一年忙到頭只能勉強餬口,沒有什麼結餘,生活很是困苦。當時的社會環境,就連肖地主也要受大地主的剝削壓榨。高峯鎮上一個地主十分霸道,欺壓農民甚至害死長工。臨近的建安村,就有地主豢養地痞流氓強搶豪奪,危害鄉鄰,外曾祖父在去殺豬的路上遇到了都會躲一躲。自家能擁有土地,對於外曾祖父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他只能老老實實耕種,賣力殺豬,盡力養活家人。以至於年幼的祖母都把“交地租”視爲“義務”:不交地租,就沒飯吃。
  1949年10月,隆重的開國大典在北京舉行。那時重慶尚未解放,祖母也還小,對此沒聽到任何消息。兩個月後,中國人民解放軍和平解放了墊江。祖母對解放軍路過村落的印象十分深刻。1949年12月,一名解放軍在祖母家住了一夜,祖母一家熱情地款待他,他既不要家裏的糧,也不求過多的照顧,只是討點水喝。天未亮時,他就隨部隊離開了,走時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被褥疊得整整齊齊。聽村裏人說,解放軍要爲農民分田地,全家人都很感激。那時祖母雖小,但現在每每回憶起來仍忍不住誇讚這支人民的好軍隊。
  四、土改
  1950年6月,中央人民政府頒佈《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廢除封建土地所有制,實行農民階級的土地所有制。爲減少阻力,孤立分化地主階級,早日恢復發展農村經濟,國家實行了經濟上保存富農經濟,政治上中立富農的政策。作爲土改的前期準備,墊江縣“減退清反”運動在這年開始了。在李白村,因爲匪霸較少,因此這方面沒有特別大的動靜。此時肖地主已經去世,他的三個兒子平分家產後仍是富農。由於中立富農的政策,肖家三個兒子被“減退”了,只留有一部分耕地和農具。但地主的末日真正來臨了,他們的田地、農具都分給了佃農。土地改革的前奏在墊江大地上高歌猛進。
  1951年10月,中共墊江縣委制定《墊江縣土地改革工作計劃》,11月,全縣土地改革運動轟轟烈烈地展開。同月,縣委安排幹部進村入戶整頓農會。根據縣裏文件,“不允許和平土改”,批鬥地主的批鬥會就在村中展開。批鬥會都是晚上開展,不佔農民的勞作時間。祖母的大嫂非常積極,被農會吸收了。祖母跟着她去過幾次批鬥會,以前爲非作歹的大地主被扣在搖搖晃晃的高板凳上,表情痛苦不堪。批鬥會上還要喊口號,大人們喊什麼,祖母和她的小夥伴們就跟着喊什麼。村民們的口號聲洪亮至極,曾經的地主倒了,自己成了主人,村民們都很高興。
  1952年1月,村裏開始劃分階級,開展“沒收徵收”地主的田土和其他財產的工作。祖母家成爲“佃中農”。接着,“查田評產”工作在村裏展開。縣上派幹部來村裏指導工作,“查田評產”進行得很順利。李白村地勢平坦,是典型的平壩,田多土少,分土地時,幹部們用傳統的“倒拐尺”丈量土地,評產時用“挑”這種傳統計量單位,這些熟悉的丈量方法讓村民們心裏很踏實,沒有人對田地劃分提出異議,都說要好好大幹一場。
  1952年5月,外曾祖父因病去世,家中的頂樑柱垮了。三個哥哥都已結婚生子,大家庭的人口增加到十四人。外曾祖母年事已高,無力操持,家中生活開始困難起來。每到青黃不接時,家裏都需買麥麩充飢。1955年,祖母的大姐出嫁後,三個哥哥就分家了。家裏就剩下祖母和外曾祖母、一個讀書的四哥、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弟四人過日子。此前本來祖母還在上學。這一年9月開學時,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揣上報名費,而是專門到學校給老師說她不能再念書了。老師聽後默默地點頭。祖母離開學校轉身向家走時,老師又大聲喊住她:“劉啓容!”祖母回頭,老師走近對她說道:“你不讀書可惜了!”祖母的眼淚霎時就滾了下來:“老師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我爸走了,四哥在讀書,我也要讀書的話,家裏的媽媽和弟弟誰來照顧?”到家後,祖母就扛起扁擔去砍柴,家庭的重擔便落在了只有十二歲的祖母肩上。
  三大改造時期,中央下達關於農業合作化的通知,根據縣委的安排,全縣已經陸續開始推進農村互助組。此時,李白村的“互助組”建設已經落實,全村多數村民都加入了互助組。分家後,祖母家缺勞動力,所以就把田土給村裏有勞動力的農戶去耕種。祖母家負責餵養互助組的一頭牛,同時還要做砍柴、挑糞、插秧、收割莊稼等農活。爲補貼家用,外曾祖母還攬了給鄉供銷社工人洗衣服的活兒。每天早上,祖母就外出放牛、砍柴,外曾祖母就在家洗衣服;下午,外曾祖母不顧小腳難行,還常外出割牛草。牛草割好後,祖母再去揹回來。每天,她們都這樣勞作,也培養了祖母勤勞的品格。當時稻穀品種不好,高杆少穗,水稻畝產低。所幸李白村田多,一年的收成還能勉強度日。
  五、公社
  1958年,墊江縣武安紅旗公社成立,建安與李白兩村納入高級社。當時爲了儘快改變我國經濟文化落後的狀況,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戴河舉行擴大會議上提出1958年鋼產量要達到1070萬噸(俗稱大鍊鋼鐵),不久全國便興起了轟轟烈烈的大鍊鋼鐵運動。武安紅旗公社也在西山腳下辦了鐵廠。鍊鋼需要鐵礦、焦炭、木材等原材料。像祖母這樣年齡不夠的小青年都被安排去西山砍樹。一大早,他們便上山砍樹。中午,把樹杆用繩子捆綁好,像背槍一樣背到鐵廠,在向大人們炫耀一番後,再將戰利品投入煉爐中鍊鋼。由於不專業,又無鍊鋼設備,更不懂鍊鋼技術,煉出來的廢鐵塊堆積得就像一座小山了。一年下來,西山便只剩下幾根樹樁,連手臂粗的小樹也沒能倖免。
  緊接着,興起了大辦食堂。公社統一安排勞動,若早上廣播通知,今天男人去施肥,女人去砍柴,那麼所有男人女人都會照指令出工。同時大家都在伙食團吃飯(俗稱大鍋飯),飯量大小不是根據勞動量的大小來分,而是每個大人一碗,每個小孩半碗,全部免費。所以,大家幹活時幹一會兒歇一會兒,拄着鐵楸、鋤頭在田裏聊天、開玩笑,熱熱鬧鬧,然後等點收工,急急忙忙往伙食團趕。
  最初,隊上辦伙食團時,因羣衆反映伙食團的米莫名減少,社員意見大,於是公社黃書記便推薦祖母當李白村伙食團的事務長,掌管伙食團裏的糧。祖母把一根竹子削成竹筒,在竹筒裏標上刻度。用竹筒量米,在避免多煮米的情況下又能儘量避免出現不夠吃的情況,一年下來伙食團還節約出半櫃子的米,祖母的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一天晚上,祖母跟隊長鬍志南一起去看守米櫃。剛走到米房外,就聽到屋裏有響動,胡志南十分警惕,快步上前,發現門被砸開了一條縫。他大叫:“糟了!”推開門,他們見米櫃的鎖被撬了。兩人繞到後門,發現一袋米甩在那裏。原來那賊剛偷到米,聽到說話聲,便扔下米拔腿就跑。可胡志南反應快,動作敏捷,很快便逮住了小偷。胡志南把小偷按在地上就打,小偷疼得直求饒。祖母跑過去看,發現小偷竟然是她的好夥伴肖良珍的哥哥肖清明。胡志南看見祖母來了,便說他要去檢查其他米房,讓祖母把肖清明看住。肖清明見胡志南走了,就說要去上廁所,祖母覺得都是熟人,就答應了,誰知他一溜走就不見了蹤影。
  多年後,祖母每次回憶這個場景時都說,胡志南是故意放跑肖清明的——明顯祖母一個小姑娘,哪能看住一個壯勞力嘛?他知道肖清明家庭比較“造孽”,又已經把他教訓了一頓,所以才製造機會讓他溜走。
  第二天,祖母問肖良珍怎麼回事。肖良珍說:“家裏父母都走(死)了,哥哥家的小孩多,有兩天都沒吃東西了,想偷點米熬粥給小孩吃。爲了減輕哥哥的負擔,我也要去新疆了”,說着淚水就直直地流下來。祖母聽了着急地說:“你咋不早點跟我說?我從我屋頭拿點給你家哥哥的孩子吃,免得像昨晚逮住遭疼打一頓”。
  其實祖母家裏也很緊張。那年夏天,連着60多天沒有下,糧食欠收。1959年冬天至1960年初春,伙食團的飯都不夠吃,周邊一些地方已出現了餓死人的情況。幸好祖母偶爾參加公社組織的外出勞動能額外分到一點兒口糧。有一次好不容易捱到糧食分下來,祖母急急忙忙往家裏趕。到家時,家裏已經斷炊幾天了,祖母的母親與弟弟靠野菜和米糠餬口,早已餓得雙腿浮腫,無力地躺在牀上,眼看就不行了。她趕忙舀來一勺米,匆忙下鍋,熬成粥餵給他們,兩人才緩過氣來。後來公社發放了救濟糧,大家才渡過了難關。
  一天晚上,祖母與弟弟睡在牀上,只聽外曾祖母從牀上悄悄爬下來,坐在門檻上嘆氣。祖母起身下牀問:“媽,你在嘆什麼?”外曾祖母說:“哎!不曉得明天啷個過?”祖母只好安慰道:“等明天再說嘛”。外曾祖母便道到:“哎!可憐的幺女,你恁個小,一家的重擔就落在你肩上,啷個擔得起哦?”祖母說:“沒事,我有的是力氣,會有辦法讓你們好好活下去的”。祖母想到的辦法其實就是去賣雞蛋。
  那時,趁着沒有多少農活,祖母與我的三舅公天不亮就翻山,悄悄地拿着雞蛋到幾十公里外的梁平去賣。那地方比李白村更能賣個好價錢。但當時是不準私人買賣農產品的。爲防被人抓住,每次到了梁平附近,祖母就遠遠地守着雞蛋,三舅公則去尋找買主。找到買主後,三舅公便把人引到隱蔽處完成交易。
  1961年,因爲生產生活困難,加上中央也下發了文件,伙食團解散了。每天掙的工分對於祖母就更重要了,它關係到一家人能分到多少口糧。生產隊的活都由隊長安排。一到清晨,隊長就打上工鈴,社員們馬上從家裏出來,聽從隊長的安排,帶上農具下地勞動。勞動後,再根據勞動力記工分。壯勞動力幹一天得十個工分,而祖母這樣的弱勞動力就只有七八個工分。家裏勞動力不足,祖母幹一天活比別人要少得兩三個工分,祖母家一年能掙到的工分自然少很多。這樣,家裏能分得的糧食、錢也就少很多。祖母只有更努力地勞動,才能養活這個家。
  1961年8月,在雅安四川農學院學習了一年的四舅公因饑荒休學了。看到家裏的困難,他主動掙起了工分。公社根據他的文化水平,讓他當上了大隊會計。1962年2月,四舅公娶妻生子,安心紮根農村。1965年3月,因文化水平出衆,經隊上和公社推薦,四舅公當上了信用社信貸員,一步步走上了工作崗位。
  1962年,中央以“調整、鞏固、提高、充實”八字方針爲指導的經濟調整已見成效。祖母不懂中央的政策,但明顯感覺生活壓力小了,糧食、生活必需品不再像以前那樣緊張。這年10月,在公社幹部的介紹下,祖母認識了在坪山綜合店上班的祖父。1963年正月,他們結婚了。婚後,祖母用祖父積攢的錢在鄰社買了房,但並沒有馬上離開家,仍和外曾祖母、四舅公、四舅婆、幺舅公一起生活。此時,因爲有四舅公、四舅婆和祖母這三位勞力掙工分,還有祖父這個“吃公家飯”的補貼家用,生活逐步有所好轉。1963年,村裏迎來了大豐收,也是這一年,祖母的大女兒,我的大姑出生了。
  1965年5月,祖母眼見四舅公已參加工作,四舅公又有了第二個小孩,自己也懷上了第二個孩子。考慮到家裏人口多後的種種不便,祖母便提議分家。很快,祖母便正式搬到了鄰社,單獨立戶生活。
  1965年12月,祖母的第二個女兒,我的二姑出生了,1969年6月,祖母的第三個女兒,我的三姑出生了,1973年4月,祖母的小兒子,我的父親出生了。當時流行的說法是“半工半農,一輩子不愁”,祖母在農村務農,祖父在綜合店上班,爲增加收入,祖母每年還養2頭豬,一家人就這樣平靜幸福地過着小日子。
  六、大包乾
  爲了調動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更好地發揮勞動和土地的潛力,十三屆三中全會確定了改革開放的方針。學着四川、安徽的做法,1978年,縣裏在裴興公社試點搞大包乾,即包產到戶,包乾到戶,這吸引了很多村民。那時,祖母也盼着自己能大包乾,俗稱“土地下戶”。
  終於在1980年初,李白村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祖母對這個名詞也不能完全理解,但早已期盼許久的“土地下戶”終於落地了。祖母家當時有四個農業戶口(1979年,我的大姑考上了中專,和祖父一樣吃上了“商品糧”,所以家中的農業戶口只有祖母、二姑、三姑和父親四個人),共分到了2.26畝田,0.51畝地,0.38畝自留地。1984年8月,祖母領到了《土地使用證》,土地的使用權就穩穩地握在了自己手裏。村民們喜滋滋的,都說:“今兒也想土地下戶,明兒也想土地下戶,現在終於盼到啦!”
  土地下戶後,由於種得多,種得好,收成就好,村民對土地便更關心、更操心了,起早貪黑種莊稼也樂意。劉慶家的田在祖母家田的上方,有一年遇到乾旱,但他家田裏的水卻一直蓄得多,擔心祖母會偷偷在他家田坎上挖渠口引水。他就一本正經地對祖母說:“劉啓容,你絕對不能在我的田坎上挖渠口引水灌田哈!”祖母硬氣地回道:“我纔不會引你家田的水。但你也不許挖渠口向我家的田放水喲!”劉慶當時就拍着胸膛說:“我絕對不會向你家田放水!”結果當晚半夜就下了大雨,每塊田裏都積滿了水。一大早,大家都在挖渠口排水,劉慶也挖了渠口將田裏的水向下引流到祖母家田裏。祖母笑嘻嘻對劉慶說:“昨天有人說啥呢?咋說話不算話呢?”劉慶嘴一撇:“誰曉得昨晚要下大雨呢!”引得祖母哈哈大笑。
  農民的勞動積極性高漲,祖母也不例外,她在穀雨時節就用草木灰和油渣餅混合成灰肥,一撮一撮地把灰肥埋到秧苗地作肥料,這樣秧苗才長得好。埋灰肥的活兒非常累人。但再苦再累,一想到有好收成,祖母也願意成天泡在秧苗地裏。正是大家的積極勞作才迎來了一次次大豐收。
  土地承包後,祖母家的勞動力仍不足。農忙時節,祖父會帶一些錢糧回家,請人收割莊稼。但平時只有祖母一個人勞作,同時還要養2頭肥豬,很是辛苦。
  七、離開土地
  1978年,農村經濟體制改革,讓農民更親近、珍惜土地。但無論怎麼說,土地上的活都是體力活,十分辛苦,收入又十分有限。1982年8月,二姑國中畢業後沒能深造,祖父憑藉自己的經商本領,讓二姑擺了一個賣針頭麻線的小貨攤。選貨進貨都由祖父負責,二姑負責守攤賣貨。待二姑逐漸上路後,小貨攤逐漸變大,從針頭麻線又轉向百貨商品。1984年,祖父看到做生意比做農活划算,就讓祖母也從村裏出來和二姑一起擺攤,並且還到周邊集市“趕溜溜場”(即每天都到一個趕場的集市去擺攤賣貨),生意越來越好。1987年,祖父所在的坪山綜合店越來越不景氣,就辭職領着祖母和二姑到縣城裏做起了商品批發生意。
  祖母從農村出來做生意後,鄉下的田土已沒時間打理了。最初,祖母還在農忙時返回村裏請人耕種和收割。由於農村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留在村裏的勞動力越來越少,請人勞作的人工費也越來越貴,還不容易請到。而祖母基本上是請舅公家的表親們幫助勞作,工錢和伙食都比周邊人家開得高、吃得好。每年一算帳,土地帶來的收益所剩無幾,反倒要牽扯祖父祖母過多的精力,並且這些天還不能去趕場擺攤賺錢,很不划算。
  1987年,祖父祖母到縣城做生意後,因爲生意越來越好,種地更是不合算。但當時公社不許承包地撂荒,祖母便把土地交給幺舅公耕種,而該交的農業稅則由自己支付。1992年,祖父祖母在縣城購置了房產,農村的舊房無人居住,就便宜賣給了鄰居。此後,祖母便很少回村了。
  1996年,幺舅公也不願意種這麼多的田土了,因爲種莊稼帶來的收益實在太少了,養雞、養鴨、養豬都是更好的創收選擇。此時祖母的四個孩子都已參加工作(當初做生意的二姑後來也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祖父祖母做了十餘年生意有了一定的積蓄,早已衣食無憂。祖父便與祖母商量,與其讓田土空着且每年還要交農業稅,還不如把土地還給集體。於是祖母便回鄉辦了手續,把《土地承包證》上的承包地交回給了集體,只有0.38畝的自留地仍由幺舅公耕種。就這樣,祖母一家在土地上的背影漸行漸遠了。
  八、土地上開出的花
  2004年,祖母家的自留地包給了承包商,承包商把土地集中起來開發旅遊,成功打造了沙坪油菜花大觀園,其距墊江縣城11公里,面積6.7平方公里,是墊江縣最大的優質油菜制種基地。大觀園內,水泥便道四通八達,建有近3000平方米的停車場,有能容納200餘人的醉花榭觀景臺,有葡萄溪、萬蜂浣、溪竹雅舍、黃金海岸等,還有觀光車道、觀光牌坊等於一體的近二十戶星級農家樂。大觀園溪流縱橫,桃李點綴,羣蜂飛舞,流金溢彩。每到陽春三月,油菜花便競相開放,放眼望去,滿眼金黃,遊人如織,蜂蝶相戲,每每看到如此盛景,祖母總是感嘆,時光不老,歲月仍舊蔥翠。
  九、結語
  歲月失語,惟石能言。從出生到1992年定居縣城,祖母在農村待了四十九年。這與土地同呼吸共命運的四十九年裏,體現了祖母對土地的執着和熱情。也正是在這樣密切的聯繫中,一系列土地變革的影響才如此深遠。
  土地的變革其實書寫了農村的經濟發展史、農民的生活發展史。祖母經歷瞭解放前交地租的艱苦歲月、三年困難時期、公社食堂、掙工分的日子,以及包產到戶後既勞累又幸福的耕種歲月。這些歲月裏,祖母的生活水平在波動中上升,而土地變革就是其中的關鍵節點。
  土地是農民的命脈。解放前,農民沒有自己的土地,哪怕是交高額地租也要向地主家租地耕種。但最後,祖母還是放下了土地,選擇了新的生活方式。這也是近四十年來的趨勢:務農的人越來越少,把土地視爲命根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但土地帶給人希望的力量將亙古不變,土地從不辜負對生活有韌勁的人。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力的解放與發展,改變了農民的固有思維,社會的進步也爲農民提供了更多更好的選擇空間。祖母進城做生意的過程,其實也是一批人率先擁抱改革開放的過程。
  一葉可知秋。通過祖母的經歷,我們也更能明白爲何要制定土地政策,它又是怎樣影響人們的生活,歷史便鮮活起來。

在希望的田野上--祖母與土地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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