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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學杯C組]那兒,他們的城與夢3000字作文

[爲學杯C組]那兒,他們的城與夢3000字作文

未完成的城市,不確定的未來

[爲學杯C組]那兒,他們的城與夢3000字

我曾經路過一些城市,它們還沒有成爲它們理想中的樣子,只是小心翼翼地嘗試着一切可能的改變,艱難地前進。它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城市,在它們身上,籠罩着濃濃的鄉土氣息,如同一位鄉村姑娘,再時尚的裝扮,也遮掩不了她因常年勞作而黝黑的皮膚,濃重的口音和侷促不安的神態。

我曾經嫌惡過它們。在安徽的一個小縣城,我牽着表姐的手迅速穿過沒有紅綠燈的街道。一切都是老舊的樣子,塵土飛揚的道路,街邊小店紅紅綠綠的招牌。爲了避免灰塵飄進涼鞋,我不得不踮起腳尖行走。斜刺裏竄來一輛摩托,劃道誇張的弧線疾馳而過。摩托車上的男人自然地偏頭,“啐”地向路面射出一口濃痰。這只是一個半農村式的縣城,仍未擺脫農村的沉重印記。不遠處的河道邊,有婦人在漂洗衣裳,粗黑的髮辮上下晃動着——又一個農村式的勞苦背影。

現在,這樣的城市隨着時代發展不斷減少,它們逐漸擁有了自己的計劃與口號,跟隨整個中國的腳步,創造屬於它們的新生活。一切都在改變,一切都在前進。只是,它們沉浮在工業化的浪潮之中,變得越來越像一臺臺不斷轟鳴的巨大機器,原始,堅硬而冷漠。它們看起來彷彿只需要零部件和機油就能維持運轉。事實上,針對這龐然的冰冷而言,工廠是零件,工人——通常是外來務工人羣——才能維持它們的正常運作。一般情況下,工人們也是不斷流動着的,像新鮮流淌的血液。老了的出去,年輕的進來,周而復始。

最近讀了張彤禾的《打工女孩》,再次注意到“東莞”這個城市。它與深圳不同,在沒有得到高度重視的情況下,摸索着“城市化”與“工業化”的門檻。“工業化”顯然是更爲緊要的大目標,因此“城市化”便顯得滯後不前。這是沒辦法的事。工業城市帶給了本地人更多機會,同時,大量外地人來到這片土地,作爲移民在這陌生的城市尋找機遇。在這兒,本地人與外地人相互牴觸,許多外來務工者之間也漠不關心。這片巨大陰影之下,是微芥如塵的人們,面無表情地,在一道道流水線上重複着相同的動作。

移民們的所有狀況都是不確定的。或許,年齡稍大的男孩子們,會攢一筆錢回去成家,然後爲了自己的新家庭進城繼續奔忙。女孩們的機會則多得多。遵從父母意願回村嫁人的越來越少,她們更願意留下來,再辛苦也值——這與她們最初的想法往往背道而馳。並不是爲了貼補家庭作出的無奈妥協,而是因爲,她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她們擁有自己的夢想,想要得到自己期望的生活,不願再受家人束縛。她們渴望在學習中提高自己,併爲此攢錢參加各式各樣的培訓班。

初初進城的人們面對不同的選擇猶豫着——困擾他們的一個個現實問題仍然懸而未決,而它們卻能影響自己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現狀能否支撐起未來。他們對接觸到的各種事物保持着新鮮的想法,這些想法促進了他們的嘗試,嘗試去改變——最簡單,也最困難。改變的簡單在於,幾乎任何工廠嚴苛的制度都能輕易喚起工人們的不滿,喚起改變的決心。但就實際考慮,挑動起的不滿未必能戰勝對安穩的渴求。並且,就算離開,其結果也未必稱心如意。這就是“改變”的代價,它太過沉重,必須捨棄現有的生活去搏一個更好的未來。何況,這個未來並不確定。

改變需要勇氣,殺死它的是漂泊無根的恐慌,這份恐慌本身,只是對“不確定”的微弱抵抗。雖然命運的曲折並不止施加在他們身上,但是,因爲背井離鄉,因爲年輕懵懂,因爲他們比同齡人揹負得更多,他們的未來,註定存在着更大的風險與傷害。

冰冷的人情,殘酷的囚籠

一個打工女孩在她的日記中寫道:“我時常想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的確,他們——那些背井離鄉的工人們,總是孤身一人。老鄉和朋友只能作爲一種慰藉而非依靠:老鄉可以在剛進城時幫忙引導、介紹工作,興許過年時能幫忙捎一張回家的火車票;朋友在勞累時能帶來幾句輕言軟語的安慰,可以一起逛街,一起聊天,對工作不滿意時搭夥走人,有了好機會順便分享……然而,更多時候只能靠自己。要知道,老鄉可能會無償向村人提供你的收入情況,朋友也並不能消化你所遇到的困難。他們只有靠自己,在這個巨大的城市中像螻蟻般生存,掙扎,在現實中被歧視,被欺騙,被玩弄。在這個城市生存需要更多的經驗和頭腦,他們也逐漸適應了獲得它們的過程。他們慢慢打磨自己的心,讓它們符合這個城市的形狀——就像工廠裏利用模具生產的各種產品。他們在工作時將情感捨棄,對待某些事默默接受,緘口不言。

他們學會了很多生存方法,總結出自己的職場準則,也願意花費一兩個月的工資去參加培訓班,以擺脫工作的疲倦無力。他們學會應付刁鑽的面試,學習最新的營銷理論;他們逐漸懂得撒一些小謊,在上司面前更好地展示自己;他們買來各種專業書,卷着舌頭,用蹩腳的發音跟讀音標……他們還年輕,卻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好幾年。

這城市就像一個囚籠,散發着金屬的森冷光澤。殘酷的同時,似乎能將人們最本真的特質過濾,然後毫不猶豫地把它們當作渣滓拋棄。最自然不過,可也最令人心寒。城市就這樣吞沒了一切,吞沒所有年輕的汗水與鮮血,笑容猙獰。

但他們不是困獸。他們將青春與血汗施與,期望得到自己渴望得到的東西,卻很少能暢快一笑。他們不停盤算着手中的實際資產,考慮寄多少回家,這個月用多少,給自己存多少。在數字化的城市他們學會把一切換算成數字,因爲收入有限,他們必須把錢用在最實際的地方。他們變得更加自我,很少有人比他們更明白金錢的重要性。他們懂得該如何去實現他們的夢想,並將自己的理念付諸實施。他們的夢或許只是擁有安逸的生活,但若需實現就必須堅持勞累。他們惦記着這個月的工資,抱怨着扣掉的錢和太過沉重的疲倦,處於加班與否的矛盾之中,被城市中髒亂的一切欺侮。他們是老闆口中“廉價”的外地人,是人們眼中“低素質”的代名詞。“農村人”的身份是他們卑微的證明,是洗不去的烙印。

那些身邊的人,那些沉重的影

我出生在杭州市區。我愛着這座城市,把它作爲自己不變的信仰。他們,看起來與我並無關聯,但我與他們之間,卻有着不可分割的聯繫。

我的父親是杭州本地人,而我的母親則出生在安徽績溪的貧困農村。和當時大多農村孩子一樣,母親國中還沒念完就輟學在家,幫家裏做農活,之後又踏上了進城打工的漫漫長路。我的親戚們一半出自農村,他們中的大多數也來到了杭州,渴望進城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們離我如此之近。我尋找他們年輕時心中躍動的憧憬和不安,感受他們接觸外界時的迷惑與新奇。他們亦在冒險中覓得他們的喜悅和幸福,書寫着各不相同的人生。

我的母親或許算是其中的幸運兒,她實現了自己年少時的夢想,把家安到了城市。母親說她初進城時也許還不到20歲。她回憶往事時總帶着淡淡的笑容,連同這往事本身,也帶着或多或少的不真切。但它們曾經那樣真實地活在她的生命裏,成爲不可磨滅的灰燼。她並不避諱談到過去,對年少的抗爭仍然感激。她說,當時我外公並不贊成她去學裁縫,但她最終還是爭取到了這個機會。它成爲母親進入這個城市的鋪門磚。然後她去了工廠,離開,又進入別的工廠。她從車工做到組長,現在從事服裝跟單。她沒有學歷,靠的只是技術。她談到自己時會帶着幾分自豪,雖然有時也會遺憾自己沒有學好製版。

只用最簡單的幾句話就可以概括出我母親從農村來到城市的經歷,但實際上,這簡單的幾句話卻是母親最珍貴的青春歲月的縮影。她是否因爲一些產品方面的小問題被斥責到偷偷哭泣?她是否在夜晚彷徨失措,讓月光照亮淚眼?這些她都沒有告訴我,但我相信,它們一定發生過。或許她覺得這很平常,在歲月積澱中,她的心已經歸於平靜。她會笑着談起,她初來杭州時覺得武林門是世界上最大的門,會談起她狹窄的認知與可笑的笨拙,卻總是淡然看待自己的辛苦。沒有當初的辛苦,何來現在的安寧?

但是,母親的身上,仍然保留着來自鄉村的證明。既是合理的“殘留”,也是特殊的“保留”。母親的普通話雜着些許鄉音,並不十分標準,但已足夠流利,杭州話說得也相當自然。當別人問起她的籍貫,她會坦然地回答——安徽,儘管她的戶口早已遷入杭州。她願意驕傲地展示自己的故鄉,在她眼中,這是獨一無二的地方,是她生長的地方。她與如今的打工者不同。他們渴望剔除自己身上卑微的鄉村的影子,這種願望使得社會中出現了“殺馬特”的存在。他們需要被理解,這只是他們擺脫歧視的一種方式。他們只是渴望融入這個城市,但過於極端的方式卻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嘲笑。

我看到表姐在空間上抱怨工廠沒完沒了的加班和端午微薄的福利,聽到母親談起表哥廠裏的利害關係,感受到他們無限延伸的疲憊和痛苦。成家後的壓力反而更大,重複奔波,再難自由。他們懷着期待回家,卻發現自己已不再習慣家中的生活。也許他們更向往城裏享受到的自由,雖然孤身一人,但天地無限大。在村裏,一切都是封閉的,人們分享着彼此的信息,親近卻狹隘。

他們只能輕鬆幾天,很快又將躋身在進城的人潮中。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年裏,又將繼續他們循環已久的生活。

他們的城,他們的夢

城,不止一座城;人,不止一羣人。他們卷着鋪蓋來到城市,城市接納他們,他們接受它賜予的一切。他們就生活在你身邊。他們是巴士在中途卸下的一批乘客,是遙遠故鄉的親人不滅的希望。你看到立交橋下靜靜安睡的他們,你看到坐在麪攤的塑料椅上大快朵頤的他們,你看到站在凌晨街頭失聲痛哭的他們——儘管你並不知曉他們痛哭的理由。

他們爲了獲得更好的生活來到城市。

他們說起自己描繪的藍圖時,眼睛會發亮。

他們對現狀充滿不安,卻決定留下來。

他們爲了適應城市不斷前進。

這是他們的城。在那兒,有他們的夢。

高二:屠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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