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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海底行(2)3000字作文

深深海底行(2)3000字作文

第一章鎣華山下白屋貧(2)

深深海底行(2)3000字

“老席,你不知道的,你怎麼可能知道呢?我告訴你,那就是火葬!”他的嘴角猛地一抽,面部既猙獰又扭曲。這句話我理解不了。只聽他繼續說:“火葬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事,那是肯定不錯的……前年,到殯儀館參加一位老領導的追悼會,看了火葬場的冰櫃裏的遺容,我三天三夜吃睡不香,老做惡夢。媽呀,那是什麼鬼地方?陰森森的,到處是屍體,空氣中盡是屍味……最後,我們看到老領導的屍體被放到一輛滑牀上,推進焚屍爐,我聽見皮肉燒着的吱吱聲,嚇得我當場暈了過去……回來我就想,今生今世再也不到那個鬼地方去了,絕不去了,就是死了,我的屍體也不要到那裏去——不,是更不要到那裏去。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我了……我現在面臨這個問題。我就要死了,使用了五十年的身體不聽使喚了……自從我出世以來,我,我的父母家人,沒有象寶貝一樣呵護它嗎?吃的東西沒有營養?穿得不柔軟不暖和?香水薰它,珠寶裝飾它,五十年沒有懈怠過,可它還是不聽使喚了……可是,一旦死了,就要拿去焚燒,成爲一吹就散的煙和骨灰,這行嗎?這理智嗎?你說說,頭髮,指甲,皮膚,肌肉,器官,骨骼,神經系統……哪一樣不是自己?哪一樣不是最親密的東西?乃至一個細胞,都是自己的組成部分啊!把它燒掉?能這樣對待自己?更不用說自己獨一無二的相貌了……相貌承載了自己的氣質,風格,爲我們贏得了愛情,讓我們享受了溫柔,讓我們實現了價值,讓我覺得活得比別人強,活得有味道!連它也要燒了?!他媽的混帳!一個人,象木材一樣弄到停屍間焚屍爐裏去?這是文明?這是人性?滾他媽的吧!更別提猛火燒着的痛苦滋味了……”老石說不下去了,似乎被他自己描繪的酷刑嚇住了。他指了指保溫瓶,我倒了杯開水,我的動作很悠閒,因爲我心裏的大事已定。老石喝了幾口,繼續說:“我這輩子還算值得。福是享了一些,還算對得起自己。晚境雖然差點,老婆離了,兒子反目,外面幾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這些美中不足處,我也不放在心上……現在我就要死了,只有一件事我放不下,就是埋葬問題。本來也不是問題,可是我不接受火葬,就成了問題。火葬我絕對不能接受……我不能讓肉體承受火燒的劇苦,我不能變成煙,變成灰。我不能躺進那可怕的焚屍爐裏去,一想起那裏我就哆嗦……我要讓自己完好無損,存放在木質優良的棺木裏,讓它自然腐朽,不讓它經歷焚燒,或其他酷刑……爲此我不惜任何代價,我一定要實現我這個最後的願望。”“現在我能理解秦始皇了,他爲什麼要那麼多兵馬俑殉葬?因爲他需要保護。我的願望就簡單多了,我只想保住自己的肉體完整不受荼毒,如此而已……可是這件事說容易也不容易,殯葬法規不允許。我管他什麼法規?我有錢!況且我一人土葬,對整個國家來說,算得了什麼?但是我死了,總不能自己安葬自己,自己操辦喪事吧?兒子女人沒有一個靠得住的,他們除了來颳走我最後一點油水,還會什麼?!所以,這個忙得請你來幫……”他終於說到正題了,不用我猜啦。我正琢磨這意味着什麼,他又說:“老席,你住在鎣華山裏,那裏山高皇帝遠,地曠人稀,地方清淨,風景美麗。你想辦法把我葬到那裏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你把我放進棺木裏,埋葬到鎣華山裏任何一座峯,任何一道嶺,我的願望就圓滿了。那存摺就是你的了。怎麼樣?老戰友?不太爲難吧?你不會推辭吧?”他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緊盯着我,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緊張地等我回答。爲了敏敏上學,我是準備去死的。他的條件有點便宜我了,有什麼不能答應的?我拍胸口保證圓滿他的願望。老石別提多高興了,雖在極度的恐懼中,也露出了笑容。他伸出蒼白的雞爪似的手抓住我的手搖了搖,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一切拜託你了,老戰友。我要活着上鎣華山!活着離開醫院!這裏有八百元現金,你先拿回去安排一下,先把關係理順……最要緊的是先買一口上等棺材,我知道你們山裏實行土葬政策,所以買一口好棺材不難。然後來接我上山。注意保密!必須絕對保密,一旦泄露,你知道後果。最遲後天,你一定得來接我,我先辦好出院手續……我等你!我一到山上,看到棺材,馬上告訴你密碼。唉,就怕我活不到後天!抓緊吧,老戰友!不要讓我把密碼帶到火葬場去。”他最後這句話威力極大,我立即緊張起來。我拿了八百元錢,向他無誤地複述了一遍注意事項,重新拍胸口作保證之後,他命令我立即行動。不需要他命令,密碼就是命令。我不敢耽擱,揣着存摺和錢,坐班車回茶源坪,一路緊張地思索。我得找鎣華山的空子,找殯葬法規的空子,我要瞞過每個人的眼睛——這是件容易事嗎?而他每分鐘都可能死去,帶走密碼。但願他捱過這兩三天時間,讓我得到密碼。只要替敏敏搞到學費,什麼都不在意下。席德講完了他在智陽的經歷。裴文在聽講過程中的種種驚駭表情就不詳敘了。席德要他再出去“偵察”四周的情況,這時裴文知道了理由和必要性,行動變得積極了。隨着夜色的加深,四周更安靜,但裴文還是仔細察看。回到病房,席德手裏多了張紅色的存摺,他讓裴文鑑別一下。裴文打開存摺,見存摺上最初存款數目是八萬,經過歷次提取,還有餘額兩萬,支取方式憑密。他們一致認爲存摺不是假的。席德小心翼翼地收起存摺,問裴文:“咱們怎麼動手幹?我腦子是糊的,你出出主意。”這時病房裏顯得愈加空曠死寂,幾乎聽得見兩人心跳的聲音。裴文沉吟着說:“按說這件事也沒什麼特別,就是完成一個臨死的人的土葬心願。合情合理,但不合法。我知道什麼?您自己拿主意。”“我的主意定了,替他賣命。除此以外,有什麼辦法送敏敏上學?”裴文一想不錯,就說:“敏妹上大學最重要,冒冒險也值得。”席德從病牀上跳下來,說:“對!已經沒有迴旋餘地,非幹不可。違法不違法,我管他個球!大學不違法?學費誰定的?管過我們窮人的孩子沒有?把辦學變成賺錢的行當,不違法?”裴文沒有異議。席德繼續說:“從昨天到今天,我就一直想具體的整法。”“想到沒有?”“有個譜了。你是大學生,幫我想想,看要不要得。所以今天我一看見你來,就高興得不得了。你不覺得我這場車禍來得有點不是時候嗎?”“車禍什麼時候來都不是時候。”席德咧開嘴笑了笑,“是。昨天下午我從智陽匆匆跑回來,剛過茶源坪,在一截拐彎的山路上,和一輛迎面來的摩托車撞在一起了。不過,是我先撞它……”裴文大奇,“你撞它?”“對,我撞它。”裴文站起來等他往下說。“我想先給人們一個我因車禍受傷的外相,然後向外宣稱自己死了,再然後把石金柱——就是老石——接過來,頂替我的名義下葬。只要他說出密碼,事兒就結了。”“原來是這樣。”裴文說,又坐下了。席德頗爲得意地說:“這個辦法還行吧?密碼一到手,取了錢,我把敏敏四年的學費一口氣全交了。以後天塌地陷,我來頂着。違法不違法的,我也頂着。”裴文仔細想了一下,“不行,席叔,要不得!你對外說自己死了,鄉親們看你下了葬,你到哪裏安身?如果你是獨身一個,倒無所謂。敏妹在外讀書,也沒什麼影響。可是姨媽怎麼辦?她有病,誰來照顧她?你不能露面,否則警方必定要過問,追查死者,一切都露了餡,那就糟了。現在最大的一個問題是:誰照顧姨媽?”席德呆了一呆,不禁沮喪。“這一點倒沒有想到,他媽的,這倒有點麻煩。怎麼辦纔好?大學生,幫我想想辦法!”裴文雙手一攤。“你不幫我?看在敏敏的份上,幫幫我!我孤掌難鳴,除了你誰我也信不過。就是家裏,也不能讓她們知道,敏敏是個有自尊心的孩子。”裴文心裏一動。“看在敏敏的份上!”他想起了席敏悲苦流淚的樣子。她有多麼渴望上大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中最後一學期,他和席敏常常在課餘飯後漫步在學校裏的林蔭道上,一起熱烈憧憬着大學。她常愛仰起臉,象仰望天堂一樣想象着神聖美好的大學校園,無限嚮往寫在臉上。她有時會問:“文哥,大學離我們有多遠?”裴文這樣回答她:“它隔我們很近,只隔着一張試卷的距離。”她點點頭,然後奔回教室,沒命地複習。有疑難的問題,她就和裴文商討,直到徹底知其所以然爲止。老師和同學們都公認她是最勤奮的學生,這一點常令裴文自嘆弗如。有時裴文想:“要是我能象敏妹一樣刻苦,考大學還不是探囊取物?”因此他喜歡和席敏一道複習,一道增進。而席敏的性格較爲內向,唯一談得來的同學,就是這個遠親的表哥裴文。這時,席敏那句癡癡的問話縈繞在他心頭:“文哥,大學離我們有多遠?”以及自己的回答:“它隔我們很近,只隔着一張試卷的距離。”他不禁熱血上涌,心想:“敏妹通過艱苦的努力,跨過了試卷的距離,卻被高昂的學費擋住了。這道坎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跨越的。這個重擔壓在了席叔的肩上。他爲女兒的前途已經付出了一切,能想的辦法都想遍了。現在,石金柱這件事是唯一的出路。我怎麼也得支持他纔是!”他一擡頭,見席德正在求救似的望着自己,就說:“席叔,我幫你。不管你打算怎麼做,我都幫忙就是了。”席德聽了這話,猶如在滔天巨浪中抓住了一塊舢板,心頓時有了安頓,笑道:“你肯幫我,看來我這次死不了,哈哈,死不了!敏敏有救了!”

他們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早晨,撞傷席德的“肇事者”來到醫院,帶着食品水果,連連向席德道歉。席德心裏很不安。傷處的腫脹消了大半,就準備出院。“肇事者”付了醫藥費。離開醫院,他們兩人向鎮上的候車點走去,趕上了去智陽的第一班車。一路低聲商議。席德認爲,時間已經到了石金柱規定的最後期限,因此必須先把他接到山上,再相機行事。如果石金柱在這段時間內真的支持不住死了,不全完了嗎?所以接人刻不容緩。裴文卻很擔心:“接到山上怎麼安置?總不能讓他住在你家裏。”“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在我們村外山路七八里處,有條岔道,通向一座山谷,別說人,一年從那裏飛過的鳥也沒有幾隻。幾年前,我和村裏幾個人合夥在那山谷裏整理出一小塊平地,搭了兩間茅棚,培育食用菌。這幾年一直廢棄不用。知道的人很少,路又險峻,茅棚的位置又隱祕。把老石接到那裏住上幾天,你覺得怎樣?”“如果他死在那兒,怎麼辦?”“纔好辦哩。用棺材偷偷埋掉,不正是他想要的嗎?”“我總覺得咱們是讓他上山去送死似的。在醫院裏總還有點治癒的希望。”“不能這麼說。醫院已經無能爲力,多次勸他自行療養。他本人想上鎣華山的願望非常強烈。總之,不用爲這個心裏不安。我倒是擔心你,怕對你有什麼牽扯,影響你讀書。你是新科大學生,我真不想讓你捲進來,可我確實需要一個幫手,我又信不過別人。這樣,事情成了,我不就有兩萬了嗎?交完了敏敏四年的學費,剩下的都給你,夠你兩年學費了。我曉得你家裏也不富裕……”“不,席叔,我的學費已經有了。給敏妹吧,還有姨媽的病,也不能再拖了。”席德緊張地四下望了望車廂裏的乘客,“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你出了力,應該分一些……”“你再說這事,我就下車了。”“別,別。好吧,先不說這個。啊喲,但願老石還沒有嚥氣。”

裴文不再接話。過了一會,席德問:“說老實話,文文,你是不是嫌這錢不清白?”裴文望着車窗外向後飛馳的樹木田野,遠山近水。汽車駛出鎣華山險峻曲折的山路,奔馳在川西平原上。無邊無際將熟的水稻覆蓋了平原。這對山裏的農民來說是一種令人羨慕的景色。席德重複了一遍問話,裴文似乎剛剛反應過來,“啊,不,不。”席德點了點頭,靠在座椅上,閉目不再說話

七年級: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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