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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似濃愁3000字作文

醉酒似濃愁3000字作文

一你不吃嗎,很好吃的

醉酒似濃愁3000字

等了許久才被端上來的醉雞冒着白白的熱氣,芳香四溢。我將腦袋擱在桌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桌子上那盤醉雞,毫無口味。

“嫵狐,你最近是怎麼了,竟見你連吃的也提不起興趣。”曜書湊近了些,不求甚解。我繼續撥弄筷子,並不理睬他。這貨還不死心,繼續厚着臉皮向前,“今天可是你在京城最後一日了,倘若你不多吃點,以後就沒機會了。”

我神遊太虛,任由他在一旁滔滔不絕的講着,將我賢良淑德的形象成功改造成一個貪吃貪財不學無識的渣渣。

半日前,我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苻家撿的小妮子也是不知廉恥,看見男子便往上撲,難怪十八了都還未尋上一門好親事。”

“自知貌醜也就罷了,偏偏又取了個嫵狐這麼個妖嬈的名兒,又偏偏看上了裴家的公子,嘖嘖,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爲曜書已經一個茶杯飛過去差點嚇攤了隔壁桌的長舌婦。我淡淡擡眸,幽怨地掃了一眼眉皺的快要連成一條線的曜書,終於不再以玩筷子消磨時間,也終於向他開口:“這麼着急幹嘛,我還沒聽夠呢。”

我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怎樣,隨便吃個飯都能聽到這麼多。

其實,諸如此類的話,我已經聽得夠多的了,嚴格來說,她們的措辭還算聽得過去。曜書正要動怒,我及時拉住他的手,面無表情:“算了吧,畢竟她們也不是第一次了。”見他靜了下來,一旁的長舌婦一臉嫌棄,說的似乎是“勾引裴公子不說,如今又找了個男人。”

我一愣,再裝不了平素多風輕雲淡,急忙收回手,卻發現自己被反握的力道緊了幾分,指尖的冰涼迅速被掌心的溫暖所覆蓋。曜書如墨色的眸子,眼神中的堅定似乎也加重了幾分。

儘管我不知道那加重的堅定是什麼。

我斂去眼神中乍現的慌亂,知道他向她們喝了一句“還不快滾”,長舌婦匆匆離去,我纔敢正眼去瞧他。曜書一改往日的風度翩翩,方纔飛過去的茶杯力度太大砸壞了桌子,飯菜酒肉灑了一地,同樣也嚇壞了店小二。

此時他竭力把頭扭到一邊去,可我還是捕捉到了他別過頭去之際那一絲不安,亦或歡喜,因爲捕捉到了長舌婦離去之時心有不甘碎唸的一句妖女。

妖女嗎。

我扯開嘴角,頭一回笑得這般難看,也是頭一回笑得這般苦澀。

心裏無端泛起一圈悲涼。

終是我打破了靜謐,我習慣性喚他:“書書——。”他恍惚間回頭,臉似乎更紅了,像極了小時候混進李二孃家偷的柿子。我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該回家了。”

“嗯?”曜書不解的望向我,指着那盤醉雞,“你不吃嗎,很好吃的。”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也總算被他勾起了食慾,可再回頭望時,卻發現那原本冒着熱氣的醉雞已成了涼菜。我嘴角抽搐,此情此景是在太醉人,我是在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好順其自然地牽動嘴角,罵了句“白癡”。

以前他是不准許我喚他書書的,說是這名字像個女人,有失他的男兒英氣。我當時便不屑的不行,指着他的鼻子說道:“女人又怎麼了,你全身上下也沒一點是英氣的,還不如女人呢。”只是我未曾想到他竟負氣當了真,當然也並不是做了女人,而是到了一個武館去學武,再回來已是三年過後,腳踏飛馬,英姿勃發,十足的男兒英氣。相隔了三年未曾增加絲毫陌生,反倒令他已經厚顏無恥的臉皮又入木三分,鼻孔朝天:“看你以後還說我沒英氣。”我翻翻眼皮,贈去一個白眼,還是喚了聲“書書”。

他那時的臉黑的堪如鍋底。

叫了這麼多年,竟也習慣了。

我還覺得奇怪,怎麼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給挖出來了。

“嫵狐?”一聲叫喚將我從回憶中抽離,我掙扎幾下脫出了手,白皙的皮膚上若隱若現了幾條紅印,我佯裝生氣,嗔了他一眼,依舊是放狠話:“你日後再這樣,我就把你的皮扒了做皮衣,剩下的肉曬乾了喂狗。”

曜書無所謂地聳肩,模樣很是欠揍:“你捨得纔怪。”

一時間,我被噎得無語反駁,舌頭擰成了麻花。

直到曜書笑得肆無忌憚,我二話不說直接給了他一腳。

他的率真和不加隱瞞總是能成功吸引着我,哪怕我擁有和他同樣的的率真和不加隱瞞仍舊遭來一片謾罵,哪怕他知道我愛的不是他,他仍舊能一如既往地對我好,對我傾盡所有。

因爲我愛的是裴弦。

二他便是裴弦

原諒我已十八早已褪去了十六歲少女的青澀與朦朧,正如曜書如同蒼蠅般整天在我耳邊唸叨,嫵狐,你都十八了,是個老姑娘了,人老珠黃美色衰,豆腐渣一個,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雖然我很想一個過肩摔再扇他兩巴掌飛到對面那堵牆上摳都摳不下來,但他說的畢竟是事實,女子十六出嫁時老祖宗的規定,放眼天下十八歲都還未出嫁的的確鮮有。

儘管爲這事我娘急得火燒眉毛整天找媒婆幫我張羅婚事,我長得着實算不上醜,也委實不是傾國傾城,用我孃的話來說,只能說是湊合。

其實這兩年來上門提親的人並不少,我娘說,寧爲乞丐妻,不爲富貴妾,想要將我納爲妾的都被我娘兩掃把轟出去了,我娘也不是那麼傻的人,真的願意讓我做窮人家的妻,於是挑了幾個中等的,哪知中等你第二天便派人說不娶了,爲此我娘苦悶了好幾天,我至今不敢向她道出真相,是我叫曜書幫忙退了那幾門親事,說親的不肯,就拳頭伺候,不老實的想報官,曜書一不做二不休威脅他們說殺人滅口。

不得不說曜書退親很有一套,沒幾天就把人家揍得鼻青臉腫,對外還只能聲稱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理由充分的還說是習武的時候弄傷的。

久而久之,我娘也看出了些端倪,雖不知道全部,但瞭解了個大概,拿了雞毛撣子滿院子追我,我自知逃不過,索性不逃,跪了下來,我哭着對我娘說:“女兒已經有心上人了,除了他,嫁誰都不甘心,娘若苦苦相逼,大不了女兒以死報效,絕了自己的念頭,否則,倘若真嫁了他人,女兒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我娘舉着的雞毛撣子停在半空中,終是沒能狠下心來打我,只是問我:“你傾心的,是不是裴家的公子裴弦?”

我不知道娘緣何會知曉此事,只是狠命點了一下頭說是。隨後低頭不敢去看她的臉,良久,娘放下本該將我打出血的雞毛撣子抱着我哭成了淚人。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往昔貌美如花的娘是真的老了,不管是笑還是怒,臉上都帶着揮之不去的褶皺,就連哭聲都是蒼老無比。在那以後的日子裏我盡力遵從我孃的意願,除了婚事。每每提到我的婚事,我都會轉移話題,更多的,則是閉口不言。漸漸的,娘像是理解了我的心思,不再提了。

昨日夜寒,涼風席捲了落葉,我挑燈回家,明豔的燭火化不開濃如一團墨的夜色,這樣的熟悉的夜晚讓我想起了於裴弦的相遇。

那是秋天剛過冬日未及的時候,我瞞着我娘和眼熟偷偷跑出去玩,很晚纔回家,恰巧曜書有事不能送我回家,我膽子向來很小,小時候因爲一場變故1讓我怕極了黑夜,因而不敢獨自一人回家,可我又不願見到他爲難的樣子,騙他說自己一個人行。

林道蕭條,那日的夜晚是出奇的黑,擡頭望天竟沒有月亮,我悵然若失,哆哆嗦嗦地往前走,許是下過,乾巴的路成了泥濘,很不好走,直到最後連腳都不願去擡了,發覺腳陷入了土中,我大感苦惱,用力一扯,卻是連人帶土翹了起來,重心不穩,左右搖擺過後還是落了下去。本以爲此番定要掙扎許久,還會把自己弄成泥人卻驚奇的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再溫暖不過的懷抱。

狐皮裹身,身上還帶着若有似無的楠木清香,那是我最喜歡的香味。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此時的處境,驚慌失措,曖昧迷離。

直到他輕輕將我扶起,未見慍色,反倒是溫文爾雅,音色是暖玉一般動聽。“小丫頭,以後可得小心點。”

得此一語,我才放心挑燈看他,藉着微弱的燭光,雖看得有些模糊,但不難看出那是一張清秀的臉,面若冠玉。

我十幾年雷打不動的心,小鹿般撞了胸膛。

我十幾年厚如城牆的臉,燒成了焰火。

我原先是不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鍾情的,可上天偏偏就是要點醒我這個冥頑不靈執迷不悟的人,讓我對他一見傾心。

他便是裴弦。

後來我每日千方百計絞盡腦汁尋得他的蹤跡,一有他的風吹草動,忙不迭地趕過去。

包括他在壤駟府四小姐壤駟初嬋的生辰上與她琴瑟合奏,天衣無縫。

包括他爲解壤駟初嬋的奇毒不惜豁出性命。

自然也包括他與壤駟初嬋定下親事明年完婚。

我知道,比起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他對我的莞爾一笑都算不了什麼,或者說,什麼都不算。

一個是高高在上絕美無雙的丞相女兒,一個是默默無聞卑微渺小的貧民賤女。可我愛他,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我還是愛他,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三嫵狐,我愛你啊

於是就造成了那樣不可挽回的後果,有人說過,自己想做的事,一定要試一試,不試你怎麼知道做不到。我很相信這句話,所以我向裴弦表明心思,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的,只是試一試,萬一失敗了也沒關係的。

他與壤駟初嬋訂下婚約已是滿城皆知的事,所以當他們攜手站在我面前,好似一對璧人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大的詫異,我鼓足了勇氣,我對他說:“裴弦,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可好?”

他只是笑笑,未曾回答,卻只道:“姑娘,你我素未謀面,此等玩笑又是從何而來呢?”

我亦沒有回答他,鼻子一酸,如匆匆而來那般匆匆而去。

那夜,我哭了許久,脹痛了眼睛,連睜眼都覺得疼痛。曜書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盒藥,不准我動,小心翼翼給我上藥。他還是沒忍住罵我了,他說:“你真給哭瞎了那纔好,免得日後在我眼皮子底開溜跑去見那姓裴的。”

沒能如他所願,我大哭一場後心情舒暢,眼睛也好得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盒藥的功效。

有時我在想,如果我當時不聽他的話,努力睜開眼,看到的會不會是他疼惜的眼神。

我只恨坦言是選錯了地點,當時正是元宵佳節,燈會中人多之又多,我此番言語一出,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左一個“嫵狐,不要臉”,右一個“嫵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起初我氣得牙癢癢,曜書更是不悅,碰着了說的人就拎,拎着了碰了人就揍。

久而久之,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只是我沒想到這點破事依舊在風口浪尖上,經久不息。

曜書一聲誇張的尖叫成功將我的回憶打破,我僵着臉逼他說心裏話,他磕磕巴巴半天才吐出一句可有可無的:“都是在背後嚼人舌根的長舌婦,你別往心裏去。”

背後?我怎麼記得她們是在前面?

僵硬了很久,我終於在亂成一團麻的大腦中找到一句該說的:“那個,書書,你今天帶錢了沒?”

曜書不易察覺地望向剛愣過神來的店小二,默默坐下推開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摟住我的腰,施展輕功奪窗而逃,唯剩已看呆的店小二呆滯在地留哈喇子。

我沒見過曜書飛,更沒見過他帶着我飛,這次吃飯不帶錢純屬意外,既然他已抱着我跑了那也沒什麼了,反正我已經名聲狼藉,也不在乎再加這一星半點,況且那盤醉雞我壓根兒就沒動過。

落地過後,我瞅瞅四周,沒有人跟過來,脫離曜書的懷抱,彷彿這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反而是曜書,原本恢復如常的臉又再次泛紅了起來,我以爲是他運動太久導致的氣血不順,像是我蹲着洗完衣服又站起來的樣子,我常常會這樣,也就沒有多問。

“不愧是嫵狐,腰就是粗,害的我都差點摟不住了。”

我本能地又踩了他一腳,人家明明是窈窕淑女芊芊細腰的好嗎!

“太輕了,你再踩一腳試試!”

曜書啊,任憑你再怎麼掩飾我都看得出來你眼角的悲涼,我看得出來,真的。

我鼻子一酸,連忙別過頭去,迅速斂去臉上的悲傷,幹抹了一把臉,剋制住聲音中的顫抖,我說:“走吧,獨自餓了,換家店去吃,這次不要醉雞,還有,”我悲天憫人嘆氣,“你最好把錢袋子拿上。”我轉身,剛邁了一步,手被他很彆扭地抓住:“我,我親自給你做好吃的”

……

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個破破的姑且可以稱作是屋子的東西是曜書的住所。以前我要去他家他打死都不肯,拉的理由稀奇古怪一大推,說屋裏在改修,又說家裏遭賊了,值錢的東西一樣不留,小賊還順便順走了他珍藏多年的夜壺……

他家裏沒有桌子,頂着我鄙視的眼神硬是找來了一塊布,鋪平在地上,當作是桌。

我嘴角抽搐,姓曜的,真有你的。

已不記得那是我伏在窗臺上數的第幾顆星星,我只記得曜書的廚房炸開了鍋,乒乒乓乓鍋碗瓢盆,能滾的都滾了下來,不能滾的也都被他一拳一個被砸的差不多了。曜書左手執勺右手拿鍋,瞪着一雙好看的雙眼皮驚愕地瞧着我。

我被雷得風中凌亂

淡泊如我實在想不到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麼雄偉壯觀的畫面,我被嗆了一下,怕他把這屋子給燒了,雖然我知道這屋子沒什麼好燒的了。

最後還是由我下廚,曜書在一旁呆若木鵝地看着。

“你在幹什麼?”

“幫你擦汗啊。”

“那你手上拿着的抹布是怎麼回事?”

……

末了,我盛好飯菜,曜書偏偏吵着吃飯不喝酒沒意思,硬是大汗淋漓地跑出去提了幾壺酒回來再氣喘吁吁地看門後面有沒有人跟來。我儘量憋着不笑,因爲我知道他肯定又沒帶銀子,這酒,十有八成是賒賬不成改明槍。

曜書斟滿了酒杯,自己卻拿着酒壺直接灌,傾瀉而下的碎酒溼了衣衫,同樣打溼了他的髮梢,溼答答的,垂在兩頰。爾後夾起一塊紅燒肉,眼角隱現幾道淚痕,道:“這肉燒得不好,有點酸。”我緘默無語,氣氛迴歸冰窟。肉我嚐了的,不酸。

我挑明瞭話:“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什麼也不打算和我說嗎,”後又勉強笑笑,“怎麼說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呢。”

曜書如舊不語,似醉非醉的眸子讓人看了直叫心疼。

一壺酒被他喝了個乾淨,又去拆另外一壺,我在一邊靜靜地看着,沒有發話。

今晚是月亮,又大又圓。

夜深了,曜書打碎了罐子,昔日神采飛揚的眸子盡顯頹唐,眼神迷離:“嫵狐,爲什麼,爲什麼我陪伴了你那麼多年始終走不到你心裏,那姓裴的輕而易舉就可以只一夜讓你傾心相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恨那日沒有陪伴你,如果那日在你身旁的是我,那你愛上的人是不是會不一樣,你娘是不是不會逼着你離開京城,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爲什麼你還是不明白。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曜書,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可乘,我一定要時時刻刻守在你身旁。”

“嫵狐,我愛你啊。”他說。

四我讓你娶我,你可願意

可惜沒有如果。

我們也不能再回到從前了。

這一夜,曜書頭一次喝醉了在我面前撒酒瘋,他念的最多的詞是如果,叫的最多的名字是嫵狐。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說:“書書,這一世。我想我們是不可能的了,我們等來世,來世一定不要錯過沒,我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你尋到,到時候我們再在一起,好不好?”

曜書沒有說話,卻兀自落下淚來。

我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各自的命盤都不可能因爲一句承諾所改變。

這個看似繁花似錦實際冷漠荒涼的世界,不適合眼淚的存在。

曜書,你不該哭的。

更不該爲我哭。

我自始自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我喝光了他拿回來的所有的酒,奈何還是有千杯不醉的潛質,趁着酒勁,我把曜書拖了出去,砸碎了所以的酒罈子,放了一把火,連着屋子全燒了。腦袋終於有些暈暈乎乎的,眼前浪火滔天打着恍,我跌跌撞撞一把撲到曜書身上,扯了扯他的嘴角,不醒,又去捶他的肚子,還是不醒,我皺眉,還是罵了句“白癡”。

“嫵狐,你爲什麼就那麼不相信我……”

曜書夢囈,我扭頭,只見他兩道劍眉飛入鬢,心心念唸的還是我的名字。我苦澀搖頭,擡頭仰望蒼穹,驀然發覺天上的星星大了許多,也朦朧了許多。

這大概是這世上最悲愴的情話了。

次日凌晨,我被刮來的樹葉攪黃了睡意,艱難起身,背後是一片灰燼,我忽然記起,這屋子是我燒的,我怕此次和他一別便是永不相見,我燒了他的屋子,他無處可去了總會跟來的。

我真傻。

我沒有去尋曜書,因爲我知道,他幾乎每個月圓之夜都會離開,然後一臉疲倦地找到我,讓我給他找吃的。

他每次的離開,我習以爲然。

只是我鬼使神差地去找了裴弦。

我重新踏上磨壞了我好幾雙鞋的路,敲了裴府的大門。

我知道娘現在肯定在四處找我,可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就一面,僅此,而已。我想跟他說,煩了你好久的人終於要走了,恭喜你。

同樣跟你告別。

開門的不是家丁,而是憔悴得不成樣子的裴弦。彼時,裴弦眉心掛着愁緒,合身的衣袍也顯得有些寬鬆,細細一看,竟然是瘦了不少。

看到我後,他頹唐的眼神射出精光,泛着流光溢彩,拉住我的手,神情激動:“苻姑娘,你幫我一個忙,你救救嬋兒好不好?”

我被弄得雲裏裏的,不知怎的隨他到了大廳,正迷糊着,裴弦卻朝我跪了下來。他說,壤駟初嬋遭人毒害,尋遍了天下的名醫卻都無能爲力,壤駟老爺怕外界動盪隨口找了一個理由搪塞前來問詢的人,只說是今日身子不適,過幾日便好了。裴絃聲淚俱下,說,你若救治好了她,我便傾盡所有報答苻姑娘的恩情。

瞧,苻姑娘,多疏遠的稱呼,他連求我都不願與我親近半分。

我不知道他從哪兒聽來的傳聞我可以救人,兀自好笑,自嘲上揚嘴角,索性喚他:“裴公子,我既不會醫亦不會藥,你只怕是聽錯了。”

他堅定地搖頭,上前幾步:“你的那位朋友是妖,他有辦法的,他一點有辦法的!”

“你胡說!”我站起身拉下了臉,裴弦恍若未聞,依舊正色:我請了道士,都說——他是妖。”

“幾個神棍騙子便能將你騙到如此,你是妖我緣何不知,他是妖爲何不害人,他是妖又爲何對我百般遷就,處處爲我着想?!”我又道,“裴弦,你少血口噴人!”

“你若不信,好好想想,”裴弦極爲認真,“哪個普通人,學武三年便可使功夫如此了得,哪個普通人,又會每逢月圓之夜不見蹤跡?”

他有憑有據,我無力反駁,更是無語抗爭。

他說的沒錯,曜書的確有時候太奇怪了些,我不願去想,也着實不願開口,裴弦起身,似是下了極大了決心,字字艱難:“你若請他救了嬋兒,在下便竭力爲姑娘做事,哪怕豁出性命。”

“我讓你娶我,你可願意?”

裴弦點頭。

“一生追隨,白首不離,今生今世不得多看壤駟初嬋一眼,你可願意?”

依舊是點頭,不過他眸中片刻的蒼涼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曜書。

他在聽聞我喜歡裴弦的時候,也有過這種眼神,眨眼即過,轉瞬即逝。

五我承認我喜歡你

三日後,壤駟初嬋不藥而癒。

自那天后,我做了曜書最喜歡的燒雞,曜書沒有說什麼,卻吃得很開心,末了,才擦嘴角,被嗆得直流淚:“這雞真辣。”

我問他:“昨日月圓你到哪裏去了。”

曜書擡頭,非但沒有驚奇,反倒釋然:“你都知道了?”

“嗯。”

自別裴弦,我找到了那道士,同我道了前因後果,幾年前並非是曜書負氣學武,而是貪玩在密林中迷了路,遇到羣狼,一路奔逃,情急之下跳下懸崖,將死之際遇到一隻靈狐,死後被靈狐附了身,續得一命,靈狐佔據了軀體,他的三魂七魄被黑白無常擒到地府,重新投胎。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灼扶。”他目光炯炯,不加絲毫隱瞞。起身,黑衣款款,反倒令我深覺驚奇,昔日連走路都搖搖擺擺的曜書何時也變得如此俊朗無雙了。

不,他不是曜書,他是灼扶。

每隻妖被人知道了身份都會殺了那人,你不打算殺我?

我不會殺人,更不會殺你。

灼扶如是說。

在我的央求之下他還是去救了壤駟初嬋,顯出原形,一隻黑狐,九條尾巴,像極了神話故事中的九命天妖黑尾狐。我放下了心,九尾狐,他可是有九條命呢。

我同樣見到了她的真容,明眸皓齒,皎若秋月,眉目似新月一般耀眼。

怪不得裴弦會鍾情於她,絕代佳人,向來不是我這種山野草莽可以比擬的。

戀人相聚,喜不自勝,也想來不是我這種外人可以摻和的。

我滿心歡喜地以爲他回來娶我,可是我錯了,錯得離譜,錯的徹徹底底,

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去找灼扶,所以我去過,他去過的地方我都找了,我找不到,怎麼也找不到。我知道,我欠了他太多,怎麼也彌補不了。

於是我放棄了這種漫無目的的找尋,我想他應該恨透了我,不過也好,恨一個人總比愛一個人划得來。

當我回到家時,看到的不是我娘怒氣衝衝拿着掃帚一副要將我捆起來興師問罪的情景,而是她躺在一片血泊中,旁邊站着的人,握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刀,猙獰,怖人。

我像被人捅了一刀,狠狠地。

我最愛的人殺了我最親的人啊。

苻嫵狐,你講了一個多麼可悲可嘆的笑話。

裴弦轉頭,望向我漫步走過來,此時我終於體會到了那句話,哀莫大於心死。他緊緊捏着我的下巴:“苻嫵狐,你可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你娘是壤駟府出逃的小妾,早便該死,奈何撿了小孽種苟延殘喘延活至今。可笑你竟妄想嫁給我,還替嬋兒解毒,讓那畜生放棄內膽存活不過三日,你覺得,我該說你傻,還是癡情?”

真不枉我佈下此局。

裴弦的刀在我臉上輾轉,移到頸脖。

靈光乍現,風雲變色,一道風浪席捲而來將他推到離我數十步,我虛脫,本以爲會喪命於刀下,哪曾想到風浪過後落入的再溫暖不過的懷抱。

蒼白的臉,黑色的衣,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灼扶……·”

灼扶嘴角緩緩流下鮮血,更是突出了妖的魅惑。

“我幫你殺了他。可好?”

我輕輕點頭,幫他抹去鮮血。

灼扶寵溺一笑,目光凌厲看向怔在原地的裴弦,袖袍一擺,無數利箭飛出。我偏過頭看着利箭穿過他的身體,血光四濺。

萬箭穿心呢,跟剛纔的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灼扶卻忽然倒下,嘴角不斷流下的鮮血觸目驚心。我慌了,急忙扯下一條布條帶子去捂住他的血,卻怎麼也捂不住。

“灼扶,你不是妖嗎,你有九條命呢,你怎麼會死呢,你很厲害的,你連壤駟初嬋都能救活,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爲什麼寄居在這幅皮囊裏不死嗎,我終於可以告訴你了。”灼扶咳出大口的鮮血,“我想成仙,須歷劫,可不得上天眷顧,我要歷的,是情劫。”

我的情劫,就是你啊。

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爲什麼還是不明白。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其實我知道,我過不了情劫,無論如何也過不了。”灼扶淒涼一笑,握住我的手,“真好,現在我快要死了,可不可以問你個問題?”

“嫵狐,你現在,還愛他嗎?”

我拼命搖頭。

灼扶眼神逐漸渙散,隨風而去的,還有他的身體,都化作了塵埃。

九命換一命,乃改天命爲之,魂飛魄散。

我怔怔後退,想要去抓住他,卻怎麼也抓不住,他最後的笑,淡淡的,淺淺的,輕輕的,嘴角邊含一個梨渦,如同冬去春來剛剛消融的那一抹冰泉。

我忽然記起很多年前他對我說的一句話:嫵狐,總有一天,你會厚着臉皮求我回來,求我娶你,你一定會承認你喜歡我。

是,我求你回來,我承認我喜歡你。

你贏了,灼扶,你贏了。

我承認我喜歡你了,你回來,好不好?

九年級:伍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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