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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燒鍋作文

馬家燒鍋作文

馬家燒鍋

過了山海關,就到了肥得流油的關東了。張望朝和吳瑞坤望着山海關城門樓子上那書寫着“天下第一關”的巨大匾額喘息了好一陣,忽地蹦着歡呼起來。

他們離開山東瓦戈莊已經整整一個半月了。老家鬧起了火烈拉(痢疾),十室九空,張望朝老孃和吳瑞坤的父親都沒禁住這場瘟疫的折騰,離開了人世。不久,家鄉又鬧起了蝗災,莊稼被吃了個精光,爲了活命,張望朝和吳瑞坤只好搭伴來闖關東。

離家的時候,盤纏帶的本就不多,走到半路,又被土匪給搶去了,二人只好一邊打短工,一邊趕往關東。兩人正蹦着跳着,吳瑞坤忽地像根棉條,軟軟地倒了下去。

“瑞坤兄弟,你怎麼了?”張望朝嚇壞了。過路的行人很多,卻沒一個人肯駐足幫忙。

張望朝正在着急,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位小兄弟怎麼了?”

張望朝仰頭一看,一個穿綢裹緞留着八字須的中年人站在他身邊呢!在中年人的身後,跟着兩輛帶篷的馬車。

張望朝一見,連忙跪在中年人面前,懇求他救救吳瑞坤。中年人俯身看了看,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又飢又渴,望見城樓高興,急火突泄,再加上天氣酷熱,中了暑了,給他喝點綠豆湯解解暑就好了。”中年人說罷,衝着馬車喊道,“瀟湘,你下車,把咱們的綠豆湯端一碗來給這位病人服下。”

“爹,俺知道了。”車篷內傳出清脆的聲音。張望朝扭頭一看,藍色的車簾子掀開,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

張望朝一見,這姑娘身材窈窕健美,秀髮披肩,月白色上衣,墨綠色的裙子,一雙清澈的大眼鑲嵌在如玉般的瓜子臉上,顯得端莊秀麗而高貴。

“小兄弟,搭把手,將你的夥伴扶起來。”中年人道。

張望朝這纔將目光從姑娘手上移開。姑娘手撫髮梢衝他一笑上車去了。張望朝將吳瑞坤扶坐起來,中年人將綠豆湯灌進了吳瑞坤的嘴裏。工夫不大,吳瑞坤睜開了雙眼。張望朝告訴他,是眼前的中年人救了他。吳瑞坤翻身跪地就拜。交談中得知,中年人叫馬鳳玖,天津楊柳青人,現在海城開設酒坊,此次專程回老家接妻兒的。馬鳳玖得知他們來自山東的瓦戈莊,微微一愣,問道:“二位莫非來自萊陽府?”

張望朝點了點頭:“馬掌櫃知道萊陽府?”

馬鳳玖笑道:“豈是僅僅知道呀!俺聽說你們來自山東瓦戈莊,便知你們來自萊陽府。俺祖父和那兒的吳滿堂是拜把兄弟。”

“吳滿堂是俺的曾祖呀!您祖父是不是綽號叫馬老九?”吳瑞坤道。

馬鳳玖笑道:“原來是世侄。馬老九正是俺祖父。”

馬鳳玖說,咸豐初年,他的祖父馬老九去山東萊陽府探望師父,剛出即墨城,被幾個強徒劫持到一座破廟裏,是吳滿堂仗着一身武藝,打散強徒救下了馬老九。馬老九感激吳滿堂救命之恩,給吳滿堂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吳滿堂執意不收。馬老九感念吳滿堂的人品,二人拜了兄弟。

三人越聊越近,馬鳳玖就問張望朝和吳瑞坤要到哪落腳,二人說,他們只聽說關東是個好地方,至於到哪兒落腳,一時還沒想好。

馬鳳玫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緣,更何況俺與瑞坤還是世交。這樣吧,如果你們二位沒有着落,不如到俺的作坊吧!不過,學徒三年,沒有工錢,不知你們二位肯不肯幹!”

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成,更何況還能學成一門手藝!吳瑞坤的爹在世時跟他說過,天津的馬老九是釀酒好手,他燒的酒香飄十里,聞名百里。能給馬老九的後人當徒弟,那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事,於是,吳瑞坤看了看張望朝:“張大哥,俺是答應東家了,你呢?”吳瑞坤嘴兒甜,當即給馬鳳玫叫上了東家。

張望朝此次來關東,除了想打拼一番事業外,更重要的是尋找他那離散多年的父親。張望朝連爹的模樣也沒見過,只聽娘說,她懷他時,爹因爲一場官司闖了關東。這麼多年,爹連一封書信也沒往家捎過;但娘一直堅信爹還活在人世,因此,在臨終前叮囑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爹。娘將一個羊脂玉觀音掛墜遞到他手上說,這是爹給她的訂情物,只要有了這個掛墜,就一定能找到爹。娘說完這句話就去世了。茫茫人海,僅僅憑藉這隻掛墜要找到爹,談何容易?現在,身上的盤纏已經光了,填飽肚子都成了困難,只能安穩下來後,再慢慢尋找爹。於是,張望朝也答應了馬鳳玖。

張望朝和吳瑞坤坐到了馬車上。馬鳳玖的女兒馬瀟湘見這邊熱鬧,也離開娘來到這輛車上。馬瀟湘比張望朝和吳瑞坤小几歲,都是年輕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的。馬瀟湘問二人讀過書沒有,張望朝說只跟祖父學了幾個字,吳瑞坤說,他讀了幾年私塾,父親抽大煙抽光了田產,要不然,他還得讀上個三年五載呢!

馬瀟湘道:“既然你們都讀過書,那瀟湘就考考你們。”

馬鳳玖見女兒認真的樣子便沒阻攔,當時,他手中正持着一把繪有梅花的白扇,於是,馬瀟湘就指扇爲題:“白扇畫梅,日日迎風花不動。”吳瑞坤抓了半天腦袋答不上來,張望朝立即對道:“青鞋繡菊,朝朝踢露蕊難開。”

馬瀟湘點了點頭,又指路邊的一叢鈴兒草:“風吹不動鈴兒草,”張望朝又隨口應道:“打無聲鼓子花。”

馬鳳玖挑起大指讚了一個,張望朝紅着臉兒說:“東家高擡俺了,瑞坤是沒對,他若對了,準比俺好。”

馬瀟湘笑道:“望朝哥,你謙虛什麼呀,好就是好嘛!”

馬鳳玖道:“望朝,好好幹,俺那個小作坊容不下你,將來你要發跡了,可別忘了俺們呀!”

張望朝正要說話,卻發現吳瑞坤將臉扭到了別處。

當了馬鳳玖的燒鍋裏的夥計後,吳瑞坤心裏越來越彆扭。馬家父女對張望朝好得簡直沒法說,特別是馬瀟湘,沒事就往張望朝的身邊跑,一會兒給張望朝擦汗,一會兒又給張望朝送開水,那個熱乎勁讓所有的夥計看了都眼熱。吳瑞坤嫉妒得不行,暗想,俺不缺鼻子不少眼的,憑什麼馬瀟湘非跟張望朝好?俺一定要讓馬瀟湘鍾情於俺。東家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將她弄到手,就等於擁有了馬家燒鍋呀!

可怎樣讓馬瀟湘改變主意跟他好又做得神鬼不知呢?吳瑞坤絞盡了腦汁。差不多兩年過去了,也沒有找到排擠張望朝的機會。

馬太太信佛,只要到了佛菩薩的聖誕,就帶瀟湘去三十里外的老爺廟進香,有時也請主持僧道悅來家講經說法。

這天,又到了觀音菩薩的聖誕,馬太太備下一擔香油和一百斤黃豆給廟上送去。同去的還有張望朝和吳瑞坤。因爲天氣好,路兩邊桃紅柳綠,吳瑞坤坐在車檐上和馬瀟湘說個不停;張望朝則悶頭不語,望着遠處的風景發呆。來關東兩年了,到現在也沒打聽到爹的消息。昨天晚上,他夢見一個人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雖然他沒見過爹的樣子,可他堅信這個人就是從未見過的爹。難道,爹已經離開了人世?

“望朝哥,你怎麼不說話呢?”馬瀟湘笑問。

“沒什麼。”張望朝道。

吳瑞坤道:“小姐,俺知道張大哥在想什麼。”

“瑞坤哥,那你說說,望朝哥在尋思啥?”馬瀟湘看着吳瑞坤。

“張大哥呀,他在想着做夢娶媳婦呢!”吳瑞坤做了個鬼臉兒。

“從你嘴兒裏就吐不出象牙來。”張望朝擡起頭,恰恰和馬瀟湘的目光相對,紅着臉兒看着別處去了。

到了老爺廟,主持僧道悅將主僕讓到禪堂。談興正濃之時,小沙彌進來稟報道:“方丈,不好了,今天剛來的那位掛單的覺塵正在偏殿羅漢像下喝酒吃肉哩!”道悅起身道:“夫人稍候,待俺去偏殿看看。”

張望朝和吳瑞坤好奇,也跟着道悅去看究竟。來至偏殿,果見偏殿羅漢像下,那被稱爲覺塵的和尚正一手拿着酒葫蘆貪婪地吸着,一隻手裏拿着半隻香噴噴的烤雞。殿內散發着一股誘人的香味和酒氣。

覺塵見道悅走進來,忙起身將酒和雞舉到道悅面前:“道悅師父,這酒正醇,肉正香,您也同俺一起吃些?”道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門淨地豈容污穢?本寺廟小,還請你另覓別處存身吧!”覺塵將酒肉揣在懷裏,雙手合十回禮道:“大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既然大師不容俺,那俺就再尋他處。”

馬家燒鍋(2)

覺塵說着走出了山門。張望朝仔細打量他,只見他衣衫襤褸,枯枝般的手裏拿着把破蒲扇,腳上趿着一雙露着腳趾頭的僧鞋,使他一下想起戲文上唱的濟癲和尚。

因爲往返路途較遠,主僕幾人當天在老爺廟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回返。一路上,覺塵的影子在張望朝眼前揮之不去。正趕上晌午,幾個人到了一家小飯鋪門口。馬太太吩咐吳瑞坤把馬拴在門外的拴馬樁上,然後領着大夥兒進屋吃飯。

幾個人正在吃喝,就聽飯鋪的一個夥計朝着外邊直嚷嚷:“去去去,這兒是你進來的地方嗎?瞧你這身衣服上的味兒,甭把客人們給薰跑了!”

張望朝一擡頭,門外站着的竟然是那個覺塵。覺塵的臉上掛了一層灰,看樣子有好幾天都沒洗了。

“阿彌陀佛,施主就行行好,讓俺進去吧!俺都好幾天都沒進一粒米了。”覺塵一邊哀求一邊邁步往裏頭進。

夥計罵道:“你要是再不走,俺可叫人了!不打斷你的腿纔怪呢!”

馬太太見了心中不忍,就從店夥計手裏買了幾個饅頭遞到覺塵手上,覺塵千恩萬謝,接過饅頭狼吞虎嚥地大吃起來。

吃飽喝足,大家往回趕。正往前走,忽聽車老把喊:“太太,不好了,有土匪!”

車把式話剛落,路旁的一個小柳樹林裏躥出十來匹馬,將馬車團團圍住。爲首的一個紅臉大漢指着馬太太喝道:“識相點的,將車裏的銀洋給俺留下!”

馬太太一看,忙對爲首的紅臉大漢說:“這位好漢,俺們今天出來身上不方便,待俺們回去後將銀子奉上,您看怎麼樣?”土匪頭子大笑道:“少在這兒羅嗦,誰不知道你們馬家燒鍋有的是錢,實話告訴你,綁的就是你們孃兒倆!弟兄們,動手!”

土匪紛紛下馬衝向馬車。張望朝衝吳瑞坤和車把式喊:“保護好太太和小姐!”

張望朝和吳瑞坤來自武術之鄉,二人都練過功夫,尤其是張望朝,三五個人近身不得。張望朝聽娘講,爹還是全縣出名的武師呢!

張望朝操起車上的一根木棍立了個門戶,吳瑞坤也操起一隻板凳,車把式操起了長鞭。土匪人多,三人很快被圍,張望朝脖子上的羊脂玉掛墜也被土匪頭子扯去。土匪頭子看了看觀音掛墜,笑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好的東西,這個就歸俺了!”

玉觀音掛墜是尋找爹的信物,怎能落入土匪手中?張望朝拼命爭奪,可土匪人多,張望朝被打倒在地。

“阿彌陀佛,以多勝少,算什麼英雄?”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一個人已經到了他們當間兒。大夥兒一看,竟是覺塵。馬太太心裏說,就你這身子骨兒,還想跟人家十幾號手持刀槍的土匪動手,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沒等馬太太勸覺塵走開,紅臉大漢陰着臉道:“這沒添草料,哪蹦出你這個禿驢來?識相點的趕快離開這,不然,讓你死了都找不到鬼門關的門衝哪兒開!”

覺塵嘿嘿一樂:“這事老僧是管定了!”

紅臉漢子手一揮,身後一胖一瘦兩個土匪,不由分說掄刀就砍。覺塵見狀笑道:“阿彌陀佛,那就別怪俺不講義氣了!”雙臂一分,立了個門戶。身子輕輕一晃,縱身一躍,就躍到了瘦子馬脖子上,像老鷹抓小鳥一般一把將瘦子抓住,當胸就是一掌;瘦子只覺胸口發鹹,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旁的胖子見來者不善,揮刀就砍,覺塵不慌不忙,變戲法似地將胖子手裏的刀奪了過來,胖子痛得直叫,腕子早被覺塵扭斷了。

紅臉漢子一見,臉都白了,也不顧手下了,上馬就跑,腳剛踏上馬鐙,就被覺塵拽了下來,沒等反抗,那隻玉觀音掛墜已到了覺塵手中。覺塵道:“東西留下來了,你可以走了。”紅臉漢子如遇大赦,上馬狂奔。瘦子和胖子忍着痛,給覺塵磕了兩個響頭,也上馬跑了。

覺塵看了看掛墜道:“好漂亮的玉觀音。”張望朝走到覺塵跟前,雙手一揖:“多謝師父,俺代爹孃謝過了。”

覺塵打量了張望朝一眼,道:“施主言重了,舉手之勞,何必言謝。施主說代爹孃謝過,莫非,這隻掛墜有什麼來歷?”

張望朝接過掛墜道:“師父有所不知,俺此次流落關東,一爲謀生,二爲尋找俺爹。俺娘臨終前將此物交俺,說這是當年爹給她的訂情之物,也是俺和爹的見面信物。”

覺塵雙掌合十嘆息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願施主早日骨肉團聚。老僧還得去別處掛單,諸位慢走。”

“師父請留步!”一夥強徒轉眼間竟被覺塵給打得四散奔逃,馬太太又驚又喜,走到覺塵面前躬身施禮,“多謝師父救命之恩。要不是師父拔刀相助,俺們已遭不測。”

覺塵呵呵一樂:“人言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要不是那幾個饅頭,老僧俺說不定早就餓倒街頭了,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麼。敢問太太尊姓大名,容老僧日後相報賞飯之恩。”

張望朝道:“俺們東家是馬家燒鍋掌櫃馬鳳玖,這位是太太!”

覺塵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僧定會去馬家討酒喝。”說罷,揚長而去。

望着覺塵離去的背影,張望朝心說,老和尚真是怪人,要有他那一身好功夫該多好呀!

進香回來後,馬鳳玖得知妻子和女兒有驚無險,很是高興。當他得知關鍵時,張望朝、吳瑞坤拼死護主時,拍着二人的肩膀道:“好好幹吧,俺不會虧待你們的。”

張望朝發現,馬瀟湘對他比以前更好了。有一次,馬瀟湘給他做了雙“千層底”,正在試的時候被吳瑞坤看到了。吳瑞坤嘿嘿一笑:“張大哥,還是你有福呀,你瞧,小姐對你多好。”“吳大哥,你在胡說些什麼?”馬瀟湘臉兒一紅,扭身跑了出去。

早上,剛剛吃過早飯,張望朝和吳瑞坤正要下酒窯,馬鳳玖將他倆叫進了上房:“今年莊稼欠收,高梁奇缺,俺準備讓你倆去黑山採購高梁,以備今冬釀酒之需。”這是重任,兩人自是答應。馬鳳玖便將一百兩銀子的銀票交給張望朝,二人將銀票掖在腰裏便往黑山趕。

到黑山後,二人發現,因爲莊稼欠收,和馬記燒鍋打交道的幾家糧棧都將高粱囤積起來,就是外賣,價錢也翻了幾倍。得到這一消息,二人犯了愁。

晚上,二人在喝悶酒,一旁桌子有人說話了:“不就是紅高梁嘛,你們要多少?”

二人扭頭一看,一個五十歲左右長着八字須的漢子正在自斟自飲。吳瑞坤走過去問:“不知這位大哥有多少高梁可賣?”中年漢子有些不耐煩:“俺不是問過了嗎,你們想要多少有多少?”

有高梁可購,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張望朝說想買五百擔,中年漢子說他手裏正好有五百擔,讓他們去看貨。二人跟着中年人來到他的住所,高梁是不少,可都是些癟籽兒。

另外,中年漢子出的價錢讓他們也接受不了。出來時,馬鳳玖交待過,好高梁最多一兩銀子五擔,現在,中年人居然提出這樣的破高梁也是一兩銀子五擔。中年人看出二人爲難,將張望朝叫到外邊低聲道:“兄弟,今年高梁欠收你又不是不知道,俺這高梁還是去年的呢!實話告訴你,這樣的高梁,你花錢也買不着。”張望朝道:“可俺們東家有交待呀,要二分銀子一擔的好高梁,你這樣的高梁,就是價錢再低,俺們也不能要。”漢子埋怨張望朝死心眼,答應他,價錢就按二分一擔算,另外有二釐給他回扣。

“五百擔高梁,一擔二釐銀子,就是十兩銀子呀,夠你小子過大半輩子了。這麼好的事兒哪兒找去?”漢子輕聲道。

張望朝道:“這可使不得,東家有交待,要好高梁。”

中年漢子無奈,只好作罷。吳瑞坤問張望朝剛纔怎麼談的,張望朝將剛纔和中年人的談話敘述了一遍。吳瑞坤聽罷驚叫:“大哥,這好的事怎麼就不答應呢?這事要辦成了,咱倆蓋房子娶媳婦的錢都有了。”

“可回去怎麼向東家交待呀?”張望朝急了。

“大哥,你也不動腦子想想,託着東家給的二分銀子一擔的價錢,現在是一粒高梁也買不到,”吳瑞坤指着中年漢子說,“雖然這位大哥的高梁不怎麼樣,可總比沒有強吧,咱們只是用來釀酒,又不是給人吃的。再說了,咱們又得了二釐銀子的回扣,東家的高梁也收到了,這位大哥的高梁也賣了,這不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嗎?”

馬家燒鍋(3)

“瑞坤,這可使不得,讓東家知道了,飯碗可就砸了。再說,東家對咱們不薄,當年,要不是東家用綠豆湯把你救活,你早就沒命了。這人,得知恩圖報。”張望朝勸道。

吳瑞坤道:“大哥,這種好事咱們八輩子也遇不上一回。你要不幹,俺幹。東家臨出門時不是有交待事情讓俺做主嗎?出了事俺兜着,你就等着分錢吧!”吳瑞坤不顧張望朝勸阻,走到中年人身邊道:“這位大哥,剛纔不是說了嗎,一擔高梁二分銀子,有俺們二釐銀子的回扣,這事,就這麼定了。”

張望朝乾着急沒辦法,他知道東家的脾氣,這事讓東家知道了,非發脾氣不可。也不知道東家是怎麼想的讓吳瑞坤掌事。回去的路上,張望朝埋怨吳瑞坤做事太武斷,吳瑞坤將五兩銀子塞給張望朝。張望朝道:“這種昧心錢俺不要,你還是揣着自個兒用吧!”吳瑞坤不以爲然:“大哥,你這樣成不了事,也好,這錢俺先替你收下,需要時到俺這兒來拿。”

回到家,出乎張萬朝意料,馬鳳玖檢驗高梁成色時,不但沒責備吳瑞坤,還大大誇獎了他一番,說他靈活機敏。得到東家賞識,吳瑞坤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心想,就是馬瀟湘不嫁給俺,有這十兩銀子,娶一位心儀的姑娘開個像樣的買賣也綽綽有餘了。

卻說張望朝,從黑山回來後百思不解。東家在釀酒方面非常講究質量,更不允許釀酒的材料以次充好,這次是怎麼了?

“望朝哥,俺爹叫你!”

這天晚上,張望朝正準備回屋睡覺,後邊傳來馬瀟湘輕柔的聲音。沒等他問個究竟,馬瀟湘的身影早就不見了。馬瀟湘對他好,張望朝心裏早就覺察出來,可他只是個夥計,人家是千金小姐,這樣的想法想想都是錯誤的。所以,張望朝對馬瀟湘總是敬而遠之;可越這樣,馬瀟湘越是對他好,這不,昨天還悄悄遞給他一杯白糖水解暑呢!白糖可是稀罕物,長這麼大,張望朝還是頭一回嚐到,簡直比蜂蜜還要甜。看着他將白糖水一口氣喝下,馬瀟湘又用一方香帕擦拭他額頭上的汗珠。馬鳳玖對他也不錯,總是耐心地將釀酒的各道工序講給他聽。天都這麼晚了,東家找他啥事呢?

來到馬鳳玖的房中,張望朝道:“東家,您找俺?”馬鳳玖在太師椅上等他,見他進來,示意他坐下。張望朝沒坐,馬鳳玖道:“望朝,俺讓你坐下你就坐下,俺有事和你商量。”

張望朝只得拘謹地坐下,馬鳳玖道:“望朝,轉眼,你來俺這兒快兩年了吧?”張望朝點頭:“多蒙東家照顧,要不,俺和瑞坤不知流落在哪兒呢!”

“望朝,話不能這麼說,你和瑞坤也爲咱們的作坊出過不少力嘛!”馬鳳玖端起茶碗道:“咱們言歸正傳,俺晚上找你來,是想告訴你,打明天起,你就是作坊裏的管賬先生了。”

張望朝愣住了。管賬先生在作坊裏可是除了東家馬鳳玖以外,權力最大的管事人了。賬房的劉先生不是好好的嗎,東家爲什麼讓他當這個賬房先生呢?那劉先生呢?

馬鳳玖似乎看出了張望朝的心思,笑道:“望朝,打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展示了你的才華,讓你當管賬先生其實也是委屈你了。劉先生老母病重,他要回老家照顧母親,可咱作坊的賬不能沒人管呀,思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了。”

“東家,可俺覺得瑞坤比俺更合適。”張望朝道。

“望朝,俺觀察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讓你接替劉先生是對你的信賴;至於瑞坤,還是當他的釀酒師吧!”馬鳳玖將茶碗放在桌子上,“沒事了,你回吧,別忘了明天到劉先生那兒接賬。”

從東家房中回來,張望朝怎麼想怎麼不明白,最後,他去了劉先生那兒。

劉先生說:“望朝,其實,東家早對你和瑞坤試探過了,瑞坤雖然機敏過人,但卻心術不正。”

“心術不正?”張望朝一愣。

劉先生道:“望朝,還記得東家讓你們倆去黑山買高梁一事嗎?那個賣高梁的是東家的朋友,他就是想試試你們倆誰可以重用。吳瑞坤吃了回扣,而你沒要,所以,東家就擇你而用了。”

張望朝恍然大悟。他沒想到這原來是東家擇人的一條計呀!在佩服東家深謀遠慮的同時,也暗暗爲吳瑞坤捏了一把汗。還好,一切照舊,馬鳳玖並沒有揭穿吳瑞坤。不過,對他當上管賬先生,吳瑞坤倒是不服輸,可他卻不知問題出在哪裏。

劉先生走後三個月裏的一天晌午,張望朝又被馬鳳玖叫了進去。今天也不是交賬的日子,東家怎麼又喊他進屋?東家的屋,平時不是誰都可以隨便出入的。

張望朝進屋,發現八仙桌上竟然擺好了四菜一湯,他一進屋,馬瀟湘就迎過來笑吟吟道:“俺爹都等你半天了。”

“望朝,來,快坐下,今天沒事,咱爺倆喝幾杯。”馬鳳玖坐在那兒笑着打招呼。

聊了一會兒生意和賬目上的事兒,馬鳳玖給張望朝滿了一杯酒:“望朝,俺今天讓你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東家,您太客氣了,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張望朝道。

馬瀟湘過來添菜,馬鳳玖使了一個眼色,馬瀟湘噘嘴兒出去了。馬鳳玖這才道:“看見了吧,這丫頭讓俺給慣得沒邊了。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呀!”

馬瀟湘才貌雙全,雖說長在富足之家,但卻絲毫沒有富家小姐的嬌柔,此時,東家跟他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呢?張望朝想到了馬瀟湘看他含情脈脈的眼神,突然有一種預感,可又馬上否定了,嘴上道:“東家,您這話是從何而起呢?”

馬鳳玖便對張望朝說,他有意想將瀟湘嫁給他,張望朝聽罷連連擺手:“東家,您的美意俺心領了,可小姐是鳳凰,俺只是個山雞,山雞又怎麼能配得上鳳凰呢?”

馬鳳玖笑道:“望朝,話不能這麼說。俺看你是個人才;再說,瀟湘早就對你有意。這丫頭的心事,俺這當爹的最清楚。你看她啥時對誰好過,唯獨對你,比對俺都好。你也不要左思右想了,你又沒訂婚,父親不在,母親病故,你的親事,就得由俺來操持。”

於是,在馬鳳玖的操辦下,馬瀟湘嫁給了張望朝。喜事那天,張望朝披紅戴花,和馬鳳玖一起,站在門口迎接親朋好友。

“阿彌陀佛,恭喜馬東家!”

忽地人羣中來了一個和尚。張望朝一看,這和尚竟是幾個月前救夫人和小姐的那個癲僧覺塵。今天覺塵穿了一身乾淨僧袍,手裏拿着一串念珠,讓人一眼竟沒認出來。

馬鳳玖這邊已搶先施禮了:“多謝這位師父,但不知師父來自哪座寶剎?”

覺塵雙手合十道:“馬東家,有緣何必曾相識?令愛大喜之日,老僧特來討杯素酒,祝願他們夫婦白頭偕老,也祝願您的作坊日進斗金。這是俺給小夫妻的賀禮,請馬掌櫃笑納。”覺塵說着,從袖口內掏出一個玉如意,遞到馬鳳玖手上。

馬鳳玖一看,這玉如意是玉中極品,是個難得的寶貝,暗想自己與覺塵素不相識,怎能接受如此重禮?於是笑道:“多謝師父美意,你俺素昧平生,這麼貴重的禮物定是師父心愛之物,俺怎麼能留呀!”

覺塵將話兒叉開,看着張望朝笑道:“馬掌櫃,你這位女婿可是百裏挑一呀!”

張望朝這才輕聲對馬鳳玖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這位就是數月前救夫人和小姐的那位師父呀!”

這時,馬太太恰從院內走出,一見覺塵,立即躬身施禮。馬鳳玖一見,也趕忙下拜:“多謝大師救下拙妻和小女。”

“馬東家言重,出家之人講究與人爲善,路見不平也是應該的。”覺塵說到這兒擡頭看了一眼張望朝,“施主,馬東家對你是恩重似海,你可要好好報答人家呀!”

“多謝大師,俺會的。”張望朝道。

張望朝一邊將覺塵往貴賓席上領一邊琢磨,這覺塵一掃襤褸之相,爲什麼送這麼貴重的禮品?覺塵掛單裝癲,行動不定,一定是個奇人,有機會,得向他好好學幾招。因爲今天他唱主角,等酒席擺上,再去貴賓席去找覺塵,發現覺塵早就不見了。

此時,熱鬧的人羣中,最鬧心的是吳瑞坤。吳瑞坤不明白,這東家怎麼就將閨女嫁給了張望朝呢?論能力,論相貌,俺哪兒點比不上他?他張望朝不就是會對兩個破對子嗎?再說,當年,俺曾祖父還是你們馬家的大恩人呢,要不是俺曾祖父仗義,你們馬家還不知有沒有今天呢!

馬家燒鍋(4)

可嫉妒終歸是嫉妒,也不能露到表面上,辦喜事的時候,吳瑞坤的臉笑得比誰都開心,力也出得最多。晚上,新娘新郎進了洞房,望着新人窗戶上映的大紅喜字,吳瑞坤狠狠地捶着炕沿,心裏在想,這人都是命,一同闖的關東,一同給人家當夥計,憑什麼好事兒都落他張望朝一個人頭上了呢?

張望朝真是時來運轉,一年後,馬瀟湘就生了個胖小子,取名時俊。經過幾年的鍛鍊,張望朝終於可以獨擋一面了。馬鳳玖乾脆將作坊交給女婿打理,自己每天抱着孫子享受他的天倫之樂去了。

吳瑞坤知道,給馬家當一輩子夥計也沒出息,再說被張望朝管着心裏也不舒服;於是,他就懷揣着那十兩回扣來的銀子,自己另起爐竈做起了小買賣,後來本錢積多了,就開起了藥材店。

吳瑞坤當上了掌櫃,娶了鎮中王秀才的五姑娘望月。望月也識文斷字,長得也不錯。結婚不久,吳瑞坤和望月去縣城,遇見了張望朝和馬瀟湘,吳瑞坤看了看望月,又看了看馬瀟湘,他發現,望月長得不比馬瀟湘差,當年的不快這才煙消雲散。不久,望月也身懷有孕,看着媳婦隆起的肚皮,吳瑞坤很是愜意。

可望月生產時,卻因爲失血過多死了。吳瑞坤望着襁褓裏的兒子淚流不止。

吳瑞坤發送了媳婦,孩子沒有了奶水,卻成了大問題。後來,丫環春桃出主意用羊乳餵養,這才解決了兒子吃奶的問題。可這孩子天生體弱,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恙,弄得吳瑞坤心神不寧。這幾天,兒子又患了重病,找了幾個郎中,都說孩子時日不多,讓吳瑞坤準備後事。

這天,吳瑞坤正在櫃檯旁犯愁,打外頭走進一個五十歲上下留着山羊鬍子的相面先生。那先生一進門,就對吳瑞坤說:“掌櫃的,您印堂發暗,雙頰透青,必主兇厄之災,輕則骨肉分離,重則家破人亡!”

吳瑞坤沒想到他的家事一下子讓相面先生看了出來,於是畢恭畢敬請人家坐下喝茶,相面先生說:“吳掌櫃,說出來您別不愛聽,導致您媳婦病逝的罪魁禍首,就是您那出生不久的小少爺!”吳瑞坤當時就急眼了,他怎麼竟說兒子是導致媳婦死亡的罪魁禍首呢?相面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正色道:“吳掌櫃,您是不是覺得俺在危言聳聽?這孩子命硬,不但剋死了生母,而且他出生的當天,剋死的還有家中的生靈,您想想,還有什麼生靈死了?”

吳瑞坤驚訝不已。孩子出生那天,媳婦死了,那條看家的大狗大黃不也死了嗎?這相面先生真是個神仙,吳瑞坤的臉色緩和下來了。相面先生繼續說道:“吳掌櫃,讓俺說中了吧,俺還要告訴你,如果此子不亡,你們家遭殃的事兒還在後頭呢!”相面先生這麼一說,吳瑞坤忙把他請到了後宅,關上門哀求道:“先生,求求您給俺們家好好看看吧!”相面先生有些遲疑,吳瑞坤早將一兩銀子遞了過去,相面先生這才說:“吳掌櫃,實話跟您說了吧,如果想讓家業發達起來,辦法只有一個,不知您能不能狠得下心來。”

“先生請講。”吳瑞坤此時虔誠得不得了。

“好,那俺就說了。”相面先生輕咳了一聲,“俺這樣做,得折損俺陽壽一年呀!不過,爲了吳掌櫃將來能家業興隆,子孫滿堂,俺只能狠下心來了。吳掌櫃,明天就是吉日,可在午時三刻吉時將小少爺送到荒郊。”

“先生,此話怎講?”吳瑞坤不解。

相面先生呷口茶潤了潤喉:“俺剛纔已經看過小少爺,不出半月,必然夭亡。不過,如果想家業昌隆,最好的辦法是將他送到荒郊,家中的煞氣方散呀!能不能做得到,那就看您有沒有狠心了!不要以爲他是您兒子,其實,是您前世的討債鬼!”

吳瑞坤吃了一驚,扔到荒郊野外不就是餵了野狗餓狼?兒子雖然重病將亡,可畢竟是他的骨血呀!吳瑞坤有些爲難,相面先生道:“吳掌櫃要是狠不下心來,就算俺什麼也沒說。這銀子您收回去!”說罷,頭也沒回就走了出去。

望着桌子上的銀子,吳瑞坤心裏犯開了合計。春桃跑過來說,小少爺病加緊了,吳瑞坤跑過去一看,兒子面白如紙,呼吸急促,看着兒子痛苦的樣子,吳瑞坤的心裏既疼又恨。剛剛生下就剋死了孃親和護家的大黃,如果不按相面先生所說,指不定還要遭什麼殃呢!反正他不日也要夭亡,還不如按相面先生所說讓其早日投胎!於是,第二天中午,吳瑞坤抱着兒子說去看郎中就出了門,趁人不注意來到了荒郊,將昏迷的兒子扔在了一個土溝內,回來後,對下人們說,看郎中時,孩子就斷氣了。可畢竟孩子還有一口氣呀,吳瑞坤不放心,第二天又跑去看,發現兒子不見了。吳瑞坤有些發慌,兒子怎麼會不見了呢?這時,他發現,土溝內有一泡新拉的狼屎,知道兒子被狼叼走了。

相面先生的話還真靈驗,藥鋪的生意一日好過一日,只是,沒妻的男人是根草,讓吳瑞坤感到煩悶的是,妻子逝去好幾年了,竟沒有一個媒人踏進門坎。他心裏很是着急,俗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得儘快說房媳婦,生下個一男半女呀!可他越是着急,越是沒有媒人上門。

轉眼,又過去了好幾年。

清明節這天,吳瑞坤孤零零給妻子上墳回來,迎面遇到了張望朝。張望朝手裏領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正在一個吹糖人兒的攤子前挑糖人兒呢!這幾年,馬家燒鍋的生意很是興隆,方圓百里,南北三縣,都到這兒來進酒。馬鳳玖見女婿的生意做得不錯,帶着夫人迴天津楊柳青又開燒鍋去了。

“大哥,這孩子是誰的?”吳瑞坤問道。

“這是你二侄兒呀!”張望朝笑逐顏開,指着吳瑞坤對男孩兒說,“時英,叫吳叔叔。”

男孩兒仰着一張漂亮的臉衝着吳瑞坤笑了:“吳叔叔好。”

“這孩子,真聰明。”吳瑞坤誇讚道,“對了大哥,這孩子長這麼大,俺怎麼頭一回看見?”

張望朝道:“你嫂子生這孩子時,你去外地進藥材去了,俺就沒告訴你。後來,這孩子得了一種怪病,讓俺岳父抱到楊柳青老家調治去了,這不,病好了,俺就把他給接回來了。”

吳瑞坤這纔想起,幾年前,有一次他被張望朝請去燒鍋喝酒,見馬瀟湘挺着個肚子招待他,不久,他就去關裏進藥材去了。沒想到,張望朝又添了個兒子。想起自己,再看看人家張望朝,吳瑞坤的心裏特不是滋味。

別了張望朝,吳瑞坤回到鋪子裏,夥計將一封信交給了他。這封信只有收信人的名姓卻沒有寫信人的地址,吳瑞坤感到很奇怪,打開書信,吃了一驚。原來,出去進貨的夥計來望被唐王山綹子給劫去了,要想贖回人和貨物,得拿三百兩銀子。三百兩銀子,差不多是他吳瑞坤的整個家底呀,可來望和幾個夥計在土匪手裏,過了期限,土匪撕了票,那損失就更大了。沒辦法,吳瑞坤只得揣着三百兩的銀票去了唐王山。

吳瑞坤見到了土匪頭子謝老七,將一張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

謝老七瞥了一眼,臉當時就變了:“吳瑞坤,你小子耍老子玩嗎?俺衝你要三百兩銀子贖人,你怎麼只出一百兩?來人,把這小子拖到後山喂狼!”

“大當家的,您聽俺把話說完。”吳瑞坤眼前倏地閃現了一下張望朝的影子,眉頭一皺,對謝老七道:“大當家的,這一百兩銀子俺就是砸鍋賣鐵了,如果大當家的能放俺一馬,俺就給您指出一條發財的明路,您看怎麼樣?”

“說,要有半句謊話,俺滅了你全家!”謝老七擡手一鏢,吳瑞坤的瓜皮帽子一下飛了出去。

吳瑞坤嚇得當時就尿了褲子,戰戰兢兢地說:“大當家的,您就借俺十個膽兒俺也不敢呀!實話跟您說,馬記燒鍋的東家張望朝有的是錢,甭說別的,就他脖子上戴的那隻羊脂玉佛掛墜,就是無價之寶——那是他岳父馬鳳玖的祖上傳下來的,據說,那是康熙皇上賞賜的。如果俺說的是假話,您再殺俺不遲。”

“吳東家,俺就信你一回。”謝老七笑道,“可俺就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出賣張望朝呢?他跟你有仇嗎?”

吳瑞坤道:“大當家的,奪妻之恨,這總不能忘吧?當年,俺和張望朝一同在馬家當夥計,馬小姐本來鍾情於俺,可卻讓這小子使壞搶了先。您說,這仇,俺該不該報?”

謝老七捋了一下絡腮鬍子點了點頭:“吳東家,那俺就替你出這口惡氣,是個爺們兒,都不受這個窩囊氣。”

馬家燒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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