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歲月有味詩作文

今年十月，恰逢國慶中秋雙節同慶，我和家人忙活着過節的事情。老一輩的人都說“南門壇上”的菜是既便宜又新鮮，爲了添點“節味”，我就隨着母親一同去“壇上”採購各種吃食。

我不認得路，母親就帶着我在這老街新巷間穿梭。護城河畔，雖說是過節，路上車輛倒也不見得多，就連熱鬧的方塔街也是如此。母親就牽着我的手跟我嘮叨，說“第一百貨”關了，方塔街也冷清了。又經過了文廟、學前街，她又唸叨着歲月不待人。“小時候啊，這裏小攤特別多，過節那是真熱鬧。這裏啊，以前還有一家賣餛飩糰子的，那叫一個好吃……。”

母親的青春隨着老街一同消逝，她的繭子如年輪般記錄了她的滄桑，無數青絲又變了白髮，老街的繁華被時間所拋棄，活在了一代人的記憶裏。

過了客運站，不遠就是“南門壇上”了。我和母親走過了總馬橋，就算是到了。這南門街上倒是別有一番光景。人羣“紛錯如織”，磨肩接踵，不乏熱鬧。街邊兩側都是各色店鋪：賣爊貨的，賣餅子的，賣水產的，賣各式小物件的；有的還是上門板的老宅子，今天也插上了紅色的小國旗。店裏店外都是人。有操着流利的常熟話、雙手揮舞着，與店家討價還價的；有夾雜着外地方言，拎着大包小包漲紅了臉的；有拉着小孩往玩具店外拽，嘴裏夾着罵聲的婦女；有拄着柺棍來買菜，腰彎得像一隻蝦的老人。有的店家一個勁兒地用破鑼嗓子吆喝鼓吹着；有的店家省事兒，拿着個錄音機在店裏放着，可惜難以聽得清楚；還有的店家懶得爭，躺在竹椅裏翹着二郎腿，和幾個街坊磕着瓜子；更妙的還有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京劇聲，洪亮如雷，那般場景，難以名狀。母親先帶我去買爊貨。擠過人羣來到一家店，生意不錯。母親看這爊貨還不錯，便先問了價，隨即就是一陣驚駭：國慶漲價！店裏不知情的顧客一鬨而散，還有人白了店家一眼，嘴裏嘟嚷着罵店家“黑心”。店家趕忙向顧客賠了個不是：“哎呀，小本生意，掙點錢不容易，我們質量肯定不賴，一分價錢一分貨嘛……”母親猶豫了一下，就同我來到另一家店。“你要買點啥？”店家一上來就用方言招呼着。店家約莫四五十歲，光頭，面色微微泛紅，富有光澤，頰上滾着一顆豆大的汗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利索地挑起我們所需的爊貨。母親問了價，店家手上繼續忙活着，嘴裏卻爽快：“否會漲價個，放心好啦！”母親放下心，付了錢。店家又親切地擺了擺手，說了聲“再會！”，讓人暖融融的。

母親愛食甜，便和我來到一家餅鋪。要了兩盒板栗酥，不料還沒出鍋，就守着店口與店家聊起了“山海經”。店家看上去五十左右，額上排滿了汗珠，但眼裏卻充滿了精氣神，一邊手上忙活着一邊與我們搭話。他將裝好餡的餅一個個有序排在鍋中，澆料，合鍋，開鍋，翻面，再澆料，一氣呵成。“你們這家店開多久啦？”母親問道。“有些年頭了。”店家再次合上鍋，把鍋鏟丟到一邊，他的妻子拿一塊大毛巾幫他擦了擦汗，說道：“我們一家人啊，就是吃這碗飯的。小孩子在上學，家裏全指着他呢。”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顧客們打趣。一個顧客說：“這家店好！看着他們現做，吃得才安心哩！”另一個說：“是啊是啊，外面的店誰曉得用的啥東西做的呢！”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店門口的人越來越多。男人說了聲抱歉，然後轉過身，忙活起來。“起鍋嘍！”男人一掀鍋蓋，白氣如雲霧般四散，板栗酥色澤金黃，香氣襲人，那味道不用猜也沒話說。男人自豪地笑着，汗也顧不上擦，抄起鏟子一鏟就是五個，隨手扔進盒子裏，還順手掰開一個，給顧客們看。一股板栗的甜香再次撲面而來，餡多得幾乎掉出來，也是金燦燦的，令人垂涎。女人把一盒盒板栗酥包好，遇上沒熟透的乾脆不要。母親接過兩盒，同四周的老鄉都打了個招呼，和我一起前往下一家店……“真好啊！”回家的路上母親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回頭又深情地望了一眼南門街，彷彿憶起了什麼。是童年記憶中的老街嗎？是過節的熱鬧景象嗎？是一位位可愛的店家嗎？母親握緊了我的手，帶我走過了總馬橋。

歲月無情，時間的長河不捨晝夜地向前奔涌。時間沖淡了記憶，帶走了繁華，也使她的眼神變得蒼茫。我們在時間的長河中，終究只是一顆渺小的河沙，被河水帶向未知的前方。我們也許會彷徨，會感嘆歲月的無情。但在迷惘時，不妨小憩一刻，倒上一杯清茶，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思考，放慢生活的腳步，感受詩意的生活。

歲月無情，但人間有味，這人間煙火，就是最真摯最樸實的，是最耐人尋味的。也許，這就是上天賜予我們的一份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