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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真遺憾作文

那一次我真遺憾作文

那年夏天的午後,碼頭上的遊客如流水涌進那座兩層白色的遊艇,人聲喧鬧,母親朋友的小女兒穿着白色碎裙,翩然地跑進艇艙,嫋嫋地喊道:“我們看金門去。”

那一次我真遺憾作文

午後的陽光落進了淺藍色的海波里,閃爍着明朗的碎金。瓦藍的七月天,綿白的仲夏雲,岸上碧綠的樟樹林,都映入艙內遊人好奇的眼,幾隻海鷗環繞着白遊艇。從大陸各地的遊人聚到廈門碼頭的某遊艇,去看那數千米遠的金門島,誰知他們心中是激動新奇,亦或是無奈悵然呢?不知不覺,舷窗的暗景向我們後退,一點一點縮小模糊,視線一點一點移進澹澹的海波里。艇艙裏幾羣年輕人,他們興奮地堵在舷窗內,爭相用手機貼着玻璃拍攝啓航的海景,或愉悅地挽着遊伴的手照相留念;另一羣臉龐上流露着暮色般深黛色的老人們,靜坐在艇艙深處,老舊的鴨舌帽帽沿遮着他們鬢角的斑白髮絲,他們就像在角落裏的黑色圓木柺杖,悄無聲息。

不經意間,岸景早已消失在視線,成爲蜿蜒的海岸線中的一點。海鷗也不見,天地間,彷彿只剩這片幽幽的廈門海。年輕人也散了,回到了艙中心的圓桌小吧檯,低頭玩弄着手機。老人們卻蹣跚地從深處走來,補上舷窗的位置,一個個靜默地凝視着那同樣靜默的海,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小女兒也倦了,打着哈欠問道:“媽媽,荊門還有多遠?”

朋友打着盹,模糊地隨口答道:“應該還有十來分鐘,十來千米不到吧。”

“十來千米?十來分鐘?離我們有多遠?金門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呀?待會兒我們是不是能爬上島看一看?就像以前在杭州西湖,我們上了小瀛洲。”

“可我們沒辦簽證,上不了金門的。”

“媽媽,不是去外國纔要簽證嗎?金門島不是在中國嗎?”

“金門島……他現在是臺灣管轄,大陸人要簽證,跟外國人一樣。”

“可臺灣不也是中國的呀!去中國一個省也要辦理簽證,媽媽又撒謊……”

朋友很尷尬,她也不知道怎麼向女兒解釋,所幸不去理會。我默然擡起頭,發現幾個老人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我們,發現我的目光後,悻悻地轉過身去。我至今記得,那渾濁的眼眸裏的目光是何等的鹹澀。

不知在靜默中前行多久,隱約遠處有一點黛綠色的輪廓,我還來不及細看,一個鶴髮雞皮的老人搖搖晃晃地站起,顫微微地念叨:“看,金門!”。舷窗旁的老人們都匆匆靠近舷窗,隔着玻璃,望着那朦朧的島影,極目遠眺。我不知道那些太陽鏡下昏花老眼裏是否滾燙熾熱,“啊,金門!我們就離它這麼近,也那麼遙遠。”

此時的金門一點一點地清晰放大!我們離它區區千百米,正在縮小!我們離曾經遙不可及的臺灣距離也在縮小!這碧波入心,遼闊靜默的海使我悸動!這不是我踏上新奇景區大門的期待,也不是臨近異國疆域的緊張,而是望見多年未見、遠居一方的家人的熟悉感與歸屬感。

我迷離的淚眼還在飢渴地凝望着島影,驟然,艇停,掉頭,返航。剛剛的一切又立馬隨我而去,如同擁抱摯愛的親人,剎那間發現自己竟躺在牀上,無非是南柯一夢。我惶急地奔向艙位,試圖彌補這飛速消失的距離。這特殊的距離——它隔着舷窗玻璃,隔着一片汪洋的廈門海,隔着一張臺灣簽證,隔着兩岸海峽時代產生的分歧。

海面上又蒙起了一層哀怨的海,遮住了已經模糊的島影,那一抹令人憐惜的綠,六十二年,它隱忍了多少轟炸與號啕?多少老人們的嘆息復嘆息?但一切都被另一個嶄新陌生的時代遮蓋,消融在年輕面孔的漠然神色裏?只剩下這一抹可愛可悲的綠?我忿然地貼着舷窗,只是拭着溼潤的眼角——只恨這不是西湖的小瀛洲。

老人們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年輕人依舊圍着吧檯說笑。可在轉彎返航的一霎時,我那因失望而遲鈍的雙耳,我聽見海水不再靜默,發出沖刷淚痕的聲響。

那可能是金門人枕邊細碎的愁鄉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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