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不能抵達的世界作文

“抱歉。”

伊而復始地以千篇一律的二字砌成一道高牆。沉默逃避與不作爲似乎已成了我的自我保護機制。

一如既往的來到頂樓的露天走廊。一切都因簇擁着的綠植而顯得狹窄，讓人喘不過氣來。

順着不鏽鋼的條形護欄慢慢滑到以黑白瓷磚拼接而成的地上，完完全全地將自己身體的重量託付與焊接而成的護欄。

我閉上了雙眸。風聲比以往更爲真切地撫過耳畔。待我睜開眼時，夏夜已經深了。

裸露出來的雙臂皮膚表面似乎有些許痙攣之感。直到用手去撫，感受到指尖冰冷的觸感，才扶着帶着泥沙與積水的地面，站起身來，微微嘆一句：“哦，下雨了。”

趿着時隔經年、底已被磨損得着不多的涼拖踱步來到罩着一塊沾滿雨痕的玻璃板下的一塊空地。攜着絲絲透過棉料短袖的寒意四處張望，似乎有那麼一個地方――在那個樓梯口旁的角落呢―――忽明忽暗地閃着黯淡的燈光。

只記得那是一家ＣＤ店。

說來可笑。現在的人啊，明明都不再用收音機、復讀機此類落伍的物件，卻仍保留着這些餘羹殘渣。

卻是不可抑制的好奇。我走進了店裏。

在外面並不明顯的夜曲歌聲，進到店裏卻是如此分明。忽地憶起兒時帶着淚痕的小臉，埋進母親的臂彎，便能忘憂地大睡一場的時月。隨着年齡的增長，我漸漸發現，煩惱竟也在某個雲深不知處悄然分裂、堆積、匯爲無以名狀、無以復加的抑鬱情緒。

我拾起一張在吱吱作響的電燈下散發鐳射光芒的ＣＤ。運輸過程中被壓皺的塑封下的貼紙，從角落邊緣可以看到泛黃的痕跡。我看見了2000年的痕跡。

封面上的女星矯揉造作，笑靨如花。我並不認識她。但僅僅是望着她黑色瞳孔深不可測之處，便讓我鬼使神差地將試聽帶裝入了播放器，載上耳機。

耳中傳來的聒噪之聲究竟在道些什麼，我不知道。

這家偏僻的小店似乎在我有記憶起便一直在那兒了。曾經也只是遠遠觀望，未曾進來過。也正是這般“未曾”，賦予了這家店在心中的神祕之感。

記憶在的ＣＤ店，門首旗幟般的防盜簾，裝着LED燈芯，在記憶暗影中閃爍着的“流行CD”字樣，甚至透過玻璃門而清晰可見的，店主藏於顯視屏後，毛髮稀疏的腦袋，都沿着其輪廓，鍍上了一道淡淡的光圈。

幼時的我，對這樣在如今看來庸俗不堪的美接近癡狂。

待到雙腳實實在在地立於這一方白色瓷磚之上，纔開始感到自此沒有寄託的無力、失落。

耳機中的音樂已接近曲終了。我放下耳機。大音響中樂此不疲地作響的古典樂驀然奪去了方纔飛馳的思緒。帶着這樣的無所適從之感，我只是夾着那一張方纔試聽過的CD，叫醒了在電腦顯示屏後打着瞌睡的店主，用一張粉色的鈔票換來一把星散的零錢，將其一看不看地一股腦全塞進口袋，走出店門。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唯有房檐滴答滴答的積水提醒着我，方纔下過一場雨。

我再次回到原地，就着潮溼的地面坐下了。

撫摸着塑封上發皺的印跡，我擡起頭，望向了無邊際的灰色天空。

想起前些時日於《金閣寺》裏看裏到的，主人公燒燬心中至美來使自己配得上對其的喜愛的極差之美的觀念。

我將手伸向深不可測的天空。

我所不能抵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