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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菊作文

雛菊作文

村外厚厚的野草地裏,綴滿了純白的雛菊。草地的中央,坐落着一座略顯詭異的小屋。黃昏的晦澀的光線艱難地刺破了窗櫺上凌亂的紙,便虛弱地灑在了藤椅前一尺見方的空地上。這小屋就顯得比夜裏更加令人膽戰了。屋頂上的窩巢堆疊得有些狼狽,幾隻老態龍鍾的烏鴉一如既往地棲息在上面磔磔怪叫,便也應和着老頭子坐着的藤椅所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聲音,一起爲這夕陽的逃逸加油打氣。

雛菊

老頭子的年紀和他的鬍子一樣,都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了,而嘴裏的牙卻和他頭上稀稀拉拉的頭髮一樣,屈指可數。滿布褶皺的臉藏污納垢,不知沉澱了多少歲月的灰燼。不難想象,他每天的生活也就是在茶前飯後頹在椅子上等落日時的餘輝曬一曬他那雙老寒腿吧。雖說向前些許能覷見更多的陽光,可他連挪一下也懶得去做。畢竟,他太老了。但每逢週末,他都會去不遠出的小教堂做禮拜,略顯腌臢的的身體與祈禱時虛誠的神情顯得格格不入。不過這並不會引起他的在意。

春天,那隻坐在他膝上竊取陽光的老貓總會沒心沒肺地跑了出去,沒日沒夜卻依舊神采奕奕地叫着。他總是能聽到這些的,而且他一定會看到它的那雙貓眼,在黑暗裏發出熠熠的光,幽幽地讓人生厭。不過春天還算是挺美好的,總會在春過後有花香瀰漫在有些發黴的屋子,可美好太多了也不好,不好了也就厭煩了,就象他厭倦了布穀鳥的低鳴,煩透了夜鶯的輕吟一樣。他也明白,他真是個十足的變態,老得渣都掉光了,戾氣還這麼重。他以前也是這樣說的,難保以後不會這樣。春天裏,總有些莫名的衝動在他心底裏升騰。他還是心有不甘。老唱片裏的樂音抒發着對過往的慨嘆,他覺得他還是可以抱起照片上的人轉啊轉的,一起陷入那無底的幸福的眩暈感中。轉到她說頭暈也不停,直到他自己受不了了才放手,然後躺下,摟着她一起傻傻地笑。可惜後來她走了,春天也走了,再也不回來了,留下他一個人孤單單的,怎麼樣也擠不出一絲笑來。而後的春天還算是春天嗎?不算了吧,算也只是一個沒有聲音的季節,他連睜眼瞅一下也不情願。

夏天到了,老頭子依舊還是那副衣裝。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變,除了他以外。就連老貓也不再亢奮,規規矩矩地、慵慵懶懶地守着午後舒爽的日光浴。老頭子會用好長時間拔掉院子裏新生出來的小楊樹,他有些後悔年輕時候怎麼沒幹過這樣的事,以致於讓院子裏有一棵和他一樣年歲的樹。它總能在夏天裏煥發青春,恣意地綠着。風吹過楊樹,葉子便唰唰地奏着夏日協奏曲。他是能聽見這些的,像嘲笑一樣的聲音。他要報復,他會操着他曾以爲那麼鋒利的斧頭吃力地砍着新生的小樹,他會咒罵斧子的駑鈍,像訓斥他的孩子一樣。他從來沒有自不量力地想要砍倒那棵老樹,因爲他知道,他做不到。可他不明白其實斧頭還是像以前一樣鋒利,只是他使不動罷了。他很快就累了,小樹卻只倒了一兩株。他想起去年他累的時候小樹已經斷了一大半了。他不相信。他只相信他曾是那一羣夥伴中最有力的一個,他不用一會兒工夫便能砍倒一棵合抱粗的大樹,因而他也是他那一羣工人裏工錢最高的一個。他也就是靠着這把斧子養活一家人的。他記得他以前他最喜歡聽的聲音便是她的笑聲和樹倒時枝葉的嘩嘩聲了。這些聲音他聽起來,可謂天籟中最美妙的了。

秋天如約而至,老貓便整日地瑟縮在他懷裏,懶得動彈。當秋風捎走了最後一片落葉,院子裏的果子都熟透了的時候,老頭子便拿起竿子將它們一個不落地打落,然後再不落一個地踩爛它。他實在恨極了這東西了,他也討厭那些時不時在他門前停留的一羣頑劣的孩子,他會用他着了火似的目光投向那些覬覦的眼神,直到把他們嚇得腿發顫不敢再來爲止。他會一口氣毀了那些果子,然後躺在椅子上,喘好長一陣子粗氣。而後他哭了,哭得像個沒了玩具的孩子。他年年都會哭,哭累了也就平靜多了;平靜多了,或許也就忘了。睏倦中,他會夢見那個臭小子,那個氣得他吹鬍子瞪眼的臭小子。可無論怎樣,他總是忍不住喜歡他。上學的成績雖不怎麼樣,但毫無疑問,他是同村的孩子裏最聰明的一個。他是那麼地機靈,上竄下跳地沒個消停。有一年秋天他爬上了樹,說是要摘果子吃。當他摘下了果子,滿心歡欣地揮舞着向他炫耀時,樹枝“咔嚓”一聲斷了,直到那時他才發現臭小子爬得是那麼高。可即使那麼高,臭小子也在他沒來得及跑過去之前,摔下地來,再沒挪動一下。而後好長的時間裏,他抱着他小小的身軀歇斯底里地罵着:“小兔崽子,老子我還沒翹辮子,你就先見你爺爺去了,你急什麼啊?!”秋天的聲音,似乎都被這哭喊聲所掩蓋,彷彿一下子被抽取了它存在的意義。默然中,唯有“咔嚓”“咔嚓”的聲音在老頭子的耳畔不知疲倦地徘徊着。

冬日裏的雪吞噬了所有的喧囂,連煤爐裏的火也安分地燒着,不出一絲聲響,儼然是燒得很旺。屋子裏暖洋洋的,老頭子很是愜意地蜷縮在椅子上睡了,很是難得的靜謐。沉睡中的他笑了,想必是做了一個很是甜美的夢吧,以致於爐子裏的火都熄了,他也沒有醒來。天知道夢裏他聽到了什麼,見到了誰。只是這夢好長,他的四肢凍僵了也沒有完結,一直延伸到他的魂歸天堂的漫漫長路上。他看到了她在笑,自己在笑,還有那臭小子也在笑。他咯咯地笑着,零星的幾顆牙點綴得這笑也十分可笑,只是沒人看到。可能要過好久纔會有人看到他僵硬的臉上掛着難以分辨的猙獰的表情。

一年一年也就這樣過去了吧,老頭子早已記不得是哪年以後生活失去了色彩,世界消匿了聲音了。季節每年都一樣,季節裏的日子也都一樣,一樣地無聊,無聊地一樣。他木訥地過着日子,正如日子也木訥地過着他。一年四季,每一個季節都會有一段心聲在他的心裏低吟。他害怕聽見,真的很害怕。他爲了躲避甚至刺聾了雙耳。可惜該聽見的,依舊是那麼清晰。明媚如春,激昂如夏,淳厚如秋,安逸如冬。四季如歌般在中緯的高空中交替着奏鳴,總會厭倦,總會發現多少年後的某天,熟稔的事物會萌生出物是人非的慨嘆。

當我們回眸天空,小屋的黃昏,賦予我們的會是一番怎樣的執着或淡然。雛菊的花語——愛在心中,無論老頭子,抑或我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似乎都只是爲了我們心中的愛,抑或由愛產生的恨與身不由己。擷一朵雛菊,但願世界上所有的愛都能有所歸屬。這樣的一生,或許也就沒了遺憾,也少了一聲聲輕嘆了。

純白的雛菊,綴滿在村外厚厚的野草地裏,每年如此。

(指導教師:王煥東)

山東省萊西一中南校:楊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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