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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大學聯考記敘文範文精選之我喊爸的那個人,不在了作文

2010年大學聯考記敘文範文精選之我喊爸的那個人,不在了作文

我喊爸的那個人,不在了

2010年大學聯考記敘文範文精選之我喊爸的那個人,不在了

作者:碣石山

那個深秋,爸不斷地咳嗽,全家人都以爲是感冒,誰也沒有在意。況且大哥家正在蓋新房,忙得兩眼發黑。隔了幾天,爸的痰中帶了血絲,找村裏的醫生來打針。幾天之後,還是發燒,咳嗽也沒好。醫生說,去城裏看看吧。

一天下班回家,才知道哥和姐夫帶着爸去了天津腫瘤醫院。姐告訴我,爸得了肺癌。記得當時我不敢哭,只是呆呆地立着,恐懼排山倒海一樣壓迫下來,壓迫着心臟,鈍鈍地疼。我看着姐,她早已滿臉都是淚水。

我在爸做手術的前一天趕到天津。爸手術後被推到監護室。他瘦了許多,臉上的皮膚蠟黃,身體上插了很多的管子。看着爸虛弱地躺在白色的牀單裏,像個無辜而無助的孩子。過了一會兒,醫生進來,讓護士把爸翻到另一邊,看他的傷口。這時,我纔看到,刀口從右前胸一直劃到後背。我忍不住淚水,替爸喊疼。可憐的爸,看着他在疼痛的海洋中掙扎,像個溺水的人,我卻無能爲力。

我不懂厄運因何降臨我家,惡魔偏偏選中爸。他智慧而健康,在村裏享有很好的名聲。早年做生產隊長,承包到戶之後,率先在村裏造了一艘不大的船打魚。靠着他的聰明,我們家很快就富了起來。爸總在每年快過春節時,提了酒和肉去給大隊部看院子的孤寡老頭送錢。爸60歲的時候,買了一輛一萬多塊錢的摩托車,騎着它去港口收海貨。村裏村外,甚至城裏做生意的年輕人都知道爸,樂於和他合做生意。爸從來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本事,帶着他們建立海產品批發基地。我們都不相信,這樣的爸會被病魔擊倒。

早晨,我推着爸站在病房的窗前,看天津灰濛濛的太陽。爸很安靜,眼睛注視着朝陽,許久許久都不收回視線。他憂鬱得像個詩人,傷感充溢在他殘破的胸腔內。我握着他的手說,過段時間,咱們就能回家了,咱家的太陽比這裏的清亮。爸說,不知道還能看多少次日出,掰着手指頭能數過來了。聽完爸的話,心裏泛酸,淚水就收不住往外衝。

那天正好是十五,夜裏月亮又圓又大,我站在醫院的大院裏,雙手合十,擡頭看着月亮,我對月亮說:天上的神靈,我願意減去5年的壽命給爸,求你讓他多留在這個塵世一段時間陪伴我們。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春暖開了,小院中白的梨花、粉的桃花爭先恐後地綻放,爸卻沒有心情去看一眼。因爲疼痛在折磨着他。右胸的癌細胞擴散成一個鼓包,突出出來了。這一切似乎就註定了,上帝一定要收回父親的生命,不可忤逆與違背。如果不能幫他延長生命,不能代替他的疼痛,能夠做到的,也只有讓他舒服一些。

一直不相信有鬼神存在,爸病了之後,我寧願自己相信。尊敬所有的人,謙卑而恭敬,希望通過敬人得到恕己,癡想能感動神靈。每次去醫院買藥,都要繞道行駛,去南城外果酒廠附近的一個小教堂。看着高高豎起的十字架,祈禱爸的病能出現奇蹟。

爸的身旁放着媽的老式手錶。疼痛來臨,他咬着嘴脣,眉峯蹙起,右手捂着肺部的位置,一會兒側躺,再翻過來。不到一分鐘,坐起來,把雙腿盤在下面,前傾,膝蓋支撐起整個上半身,左右搖晃。我感覺到他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然後長長地吸一口氣,伴隨着甕聲的呻吟。即便如此疼痛不堪,他也不曾忘記去看一下時間。儘管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時間是有限的,每一分每一秒地消失,對於他來說都是如此地昂貴與奢侈。

爸難得有個不疼痛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對於他和我們來說,簡直如同過節。這是全家最快活的時候。牽着他的手去外面曬暖。我和爸特別喜歡中午。太陽一副吃飽喝足的狀態,毫不吝嗇地把陽光釋放出來,暖意融融而不暴躁。在充足的陽光下,這是個塵埃遍佈的世界。萬物都在以自己的狀態生存。爸用一句文學語言,說出他的感受。然後眯着眼睛坐在牆根,不再說話。我注視着爸奇怪的表情,覺得他很孤單,慌忙給他按摩、揉腿,想打破這句話凝固的空氣。爸對我說:“別忙了,歇會兒吧!依着我還有個頭兒。”心頭的刺,猛地跳出來,一下下地扎。我知道爲爸做這些小事是有盡頭兒的,不知道哪一天,爲他做些什麼的權利也不再屬於我。

而那一天真的來了。

那是一個美好的下午:節日的餘溫還在,孩子、老人、男人、女人、戀愛的情侶在陽光裏歡笑、歌唱、說着纏綿的情話。院子裏嫩綠的黃瓜頂着小黃花往上生長;還有開白花的瓠子純情而優雅;看起來甜蜜幸福的西紅柿;瘋狂的薔薇爬滿了牆,一朵花對着另一朵花講它的夢想……這是一個有顏色、溫度、光亮、聲音、氣息的世界。

而我的父親離開了—他爲什麼要離開呢?我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去,我以怎樣的方式和怎樣的溫暖,他纔不會在黑暗中感到孤單與寒冷?在他生病的日子,我甚至沒有勇氣和他坦誠地交談,問問他是否害怕死亡。無法想象他一個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那些日子裏,如何抗拒恐懼,遏制那種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的想象。我後來想,如果引導他說出來,和他一起坦然面對,比絕口不提一個“死”字,要好。

一天前,雖然爸不能說話,但他活着,我高興。僅僅一個瞬間,他溫熱的身體就沒有了溫度,我還能摸摸他的臉,也能得到些許的滿足。今夜之後呢?這個真實存在過的軀體就不在了?疼痛又一次襲擊了我,我無法讓自己安靜地跪在爸的靈前。想跑出去,跑到很遠的一個地方,一個人,放聲大哭,哭它個天旋地轉,昏天黑地。

哀樂響起,殯儀館的車來了。車開動,房屋樹木後退,緩緩駛出村莊。公路兩邊是翠綠的莊稼。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閃過,爸路過無數次,但今天是最後一次了。村莊啊,請你記住,有一個人來過,他又走了。我請求司機把車開慢點兒。

他們把爸擡下來,去那個大廳。又一把鋒利的短刀狠狠地捅了我一下。我惶恐,心焦。這一次,爸進去後就不會出來了。這個在世上行走了65年的人就徹底不在了。我使勁喊:把我爸留下,不要啊。可憐可憐我吧。我不想沒有爸,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可是沒有人聽我的哭喊,他們絲毫沒有遲疑。有人拼命地抱住我,緊緊抱着,我無法呼吸,疼痛窒息着我。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是黑色的,那些人的叫喊在耳邊消淡下去。

一會兒,大哥抱了爸的骨灰出來。下車之後,我接過來抱着,骨灰還在燙熱。我把爸貼在心口,和他說話:我們回家了,爸。再走一次塵世的路。這一次,我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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