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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鎮3000字作文

小城鎮3000字作文

西邊綴着幾點疏星,頭頂鑲着一半殘月,天朦朦亮,夜的黑影總也捨不得散下去,前後未聞一聲雞鳴或是叫;卻分明瞧見飯館門前有忙活着搬運一車海鮮的司機和正擺弄着擀麪杖的人家,耳畔傳來隔段時間就會自覺放出的汽車喇叭聲——“嘀嘀”,實在受不了它。樓上是有幾處燈光的,偶爾透過那不大透明的大窗子能發現一兩個人影,但看不清楚裏面,也真不知在幹些什麼,或許是在夢遊,或許是無法入睡罷。

小城鎮3000字

這即是小城鎮一天的開篇,談不上華麗,只是有點兒不尋常罷了。昨夜還聽隔壁小寡婦家在自語:“你瞧天好黑,路也是!一直在那兒走,也沒個頭。”小寡婦不愛開燈,說是怕犯忌諱,在家只得摸着黑,旁人笑她的迂,她纔不管這些,倒還省了不少電費錢,每月領來爲國捐軀的丈夫的撫卹金。小寡婦已經將近四十歲了,也沒個孩子,她不敢再找,因現在靠死去的丈夫可一輩子無憂無慮,再找就難說了。

這時樓下賣早飯的三爺出動了,店前厚厚的卷閘門使勁一拉便可輕鬆打開。三爺的店很小,兩三個桌子,八九個座位;但賣得東西不少,有油條、油餅、韭菜盒子……每天來得人也多,常常是一上午都沒停過,大多是常客。人多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一是好吃,二是這地兒方圓幾公里只他一家有得早餐賣。三爺卻也講理,放的油不多,總比別處的人家賣得貴些,不許講價;不錯的,物以稀爲貴。

也沒人敢同三爺講價,三爺的吝嗇是出了名的。前兩年剛開店時一根油條上落了蒼蠅,買油條的年輕人要求換一根,三爺說啥也不幹,只認錢。年輕人嚇唬三爺,揚言要砸店,可三爺當年也是道上的人,怎能被後生唬了去,依舊不給年輕人換,最後年輕人急了,丟下一句罵他祖宗的話揚長而去。但年輕人也實在丟人,過不了幾天又乖乖的來買早餐了。

剛叔是三爺店裏的常客,每天都要來吃上幾根油條和一個油餅,專要油多的。三爺嘴上答應,暗地裏其實給的還是那個量,從沒變過。剛叔每次都不忘要求,但是不管給多給少他不知,還是老老實實地吃了下去,不曾抱怨過。

這不,說着話剛叔就要來了。黑夜纔剛要散去,漸漸有三兩個一齊走的路人了,噢,原來是學生。他們辛苦沒錯,但居然還有說有笑的,真羨慕那股新鮮味兒,什麼都不用怕,逆來順受也罷;也有例外,這孩子像是一二年級的國小生,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打哈欠,就那麼不停地走着,不去管會碰到什麼。

學生們碰見剛叔會主動上前打招呼,因剛叔是中學對面一間文具店的小老闆,爲人老實,待人和善,但也常遭人兩面三刀地算計。隔壁幾間文具店的老闆視財如命,看他老實,淨欺負他;他倒是真的不以爲然,對誰都推襟送抱。“你們好!辛苦啦!好好學習。”剛叔喊口號似的向學生們招手,卻忘記了看路,被絆了個踉蹌,差點摔個底朝天。雖然總對學生們說好好學習,但自己真不知學習何用,只是從小人人都對自己這樣說。

幾天前開始熱了起來,剛叔在店外擺好冰箱,賣起了冷飲,由於賣的有自己的絕活“珍珠球”(一種類似於冰淇淋的冷飲),十分受歡迎。常常學校一放學店門口就人山人海,結果別家的生意全沒了。有次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一直排到了隔壁的隔壁,別家果真受不了,聯合起來衝過去把剛叔的傢伙什全給砸了,還對着剛叔一通亂罵。學生有些都看不過去了,而剛叔只是把東西一點點的拾了起來,並沒有說任何話,還朝着他們賠笑。你說這理兒找誰去說?剛叔還真是一切都看得開。

當晚剛嫂就與剛叔吵了起來,剛嫂怪他無能,罵他“沒用的東西”、“喪家的”,把剛叔臉都挖出了血,趕出家門,丟了牀被子,叫他在外過夜。剛叔苦笑,滋味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他不愛鬧,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媳婦不讓睡家裏頭,那就在外過一夜,總有回去的一天。只是一直對剛嫂罵他的幾句話耿耿於懷,這罪名本不該他受,他又怎能沒有在意過,僅僅不形於聲色罷了。

剛叔的店招常客喜歡,別家都裝修得花裏胡哨,他那兒只是一間毛坯房,看着就沒胃口;有常客大概是因爲他的忠厚和那些擺放得整齊劃一的文具罷。去過的都喜歡,沒去過的都不感冒,因此店裏生意總是不盡如人意。別家人的早餐是洋麪包和咖啡,他十幾年來只愛油條和豆漿,日日如此。

剛叔已經到了三爺的店門口,低着頭走到三爺旁邊。三爺沒有正眼看他。他摸摸頭,猶豫片刻後,小聲開了口:“爺,還是兩根油條、一杯豆漿,餅就算了。”

“算了?買不起吧?你看你那慫樣,一點也沒個精神。在外怕,在家也怕,你那潑皮的媳婦就給了你這點錢?我倒真煩得說你。”三爺扯着嗓子大笑,像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一般。剛叔沒開口,只是臉色開始紅潤起來。

“原來也懂得羞!”三爺又挑釁道。可很快沒了下文,剛叔不愛接話,只把該講的講完,然後任人宰割。

店裏三張桌子每張都有一兩個空位,剛叔找座位時大家都面目猙獰地看着他,彷彿懼怕他搶了自己寶貝一般,五個手指攥得異常的緊緻。剛叔來到一桌就猶豫一番,又走向下一桌,踱來踱去,最終找了個相對安全點的位置,那桌坐着一個穿着十分爛漫的女孩。因爲只有她在對着自己笑,剛叔特別中意能對自己笑的人,他打心底裏覺得笑是高貴的,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神聖表情;而且身處如此之囧境,能笑得出來的人,一定是值得珍惜的人。

女孩扎有漂亮的馬尾,頭繩很特別,是帶水晶的那種,正配這一頭烏黑的秀髮,端正的五官,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個小鼻子以及櫻桃模樣的小嘴巴,整張臉上找不出一絲不和諧的東西,光溜溜的。那副天真嬰孩般的樣子叫人看着心裏直癢癢。

此女便是五妹,五妹倒也不是什麼女孩了,已經要到而立之年,不過就是長相太年輕,心裏邊也天真,沒什麼心眼。所以才被那負心漢耍來耍去,叫人心寒。

五妹是中學的英語老師,教過的學生都稱她“校花姐姐”,可見她是多麼的美,若天仙般。五妹剛跟前男友分手沒多久。最開始在一塊兒的時候,男友待五妹很好,接送她上班,還十分浪漫。特別叫五妹忘不掉的是一天夜裏她發高燒,男友揹着她就往醫院趕,那天還下着鵝毛大雪。在男友背上的時候真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生機勃勃,連雪花都是甜甜的,即使發着燒,也早已忘掉痛苦。五妹幾乎認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可以做自己一輩子依靠的人,於是那之後五妹把一切都給了他。可不知打什麼時候起,男友整天對她發脾氣,再也不曾有當初的溫柔,弄得五妹每天都要以淚洗面,後來她才從別人那兒得知男友愛上了別人。

知道這個消息時五妹連輕生的念頭都有了,坐在樓頂上發愣。但幸好有她的天真爛漫和對從前的他的愛,愛他倒不如成全他,五妹默默地決定和男友一刀兩斷,從此不再有牽連,誰都不再欠誰,雖說自己吃了大虧。這是何等的逆來順受?真不敢想象。從這點來看,五妹與剛叔是該同病相憐的。

“虧得你敢坐這兒,讓我好找,你的油條和豆漿,把錢結了吧。”三爺左手捏着兩根後剛炸好的油條,右手提着一杯離口還有三四公分的豆漿就來了。前面那桌人又朝他要豆漿,他卻似乎沒有聽到,一門心思只顧結賬。

剛叔接過油條和豆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從上衣口袋掏出幾個硬幣,仔細數好後遞給三爺:“喏,三塊。”說完趕緊把剩下的錢又數了一遍,放回了口袋。不愧是生意人。

剛叔與五妹雖說命裏有緣,但坐同一桌卻說不出話來,兩人各吃各的,別桌都聊得熱火朝天,氣氛驟然尷尬起來。

這時忽有兩隻蒼蠅飛了過來,圍着剛叔團團轉,攪得他心神不寧,最後實在忍不住,兩手一揮、一拍,把兩隻蒼蠅一起打死了,結果蒼蠅的血準確的濺到了剛叔手掌心上。一旁的五妹見了鬼似的大叫——“啊!”扭頭過去哭着要剛叔把血洗掉。

剛叔把手弄完乾淨後五妹才漸漸安靜下來,用迷離的眼神望着剛叔。

“怎麼了,小姑娘,怎麼怕成這樣?”剛叔迷惑不解地問。

“我怕血!從小就是這樣,見不得血。”五妹顫抖着說。

“這是爲何?家裏人都這樣嗎?”尷尬的氣氛終於這樣解開了。

“我打小就這樣,聽娘說是那雞血害得。有一年娘要去買雞,不讓我去,怕嚇着我,可我好奇,死活跟着去,正好看到了他們殺雞,結果就成這樣了。”

剛叔想起每次去買雞時的場景,“真的是,上回我去市場買雞,我都不敢看他們殺雞,簡直令人髮指。但我也虛僞,儘管這樣子不忍心,照樣還吃得下去。”

剛叔接着說,“那十幾只雞關在一個籠子裏,有的在掙扎,嗷嗷直叫;有的認了命,呆在那不動聲色。然後屠夫拽出一隻,那隻立刻就聽話了;其實它們最懂事,下場卻比那些攻擊人的野雞慘得多。屠夫一刀下去就切中要害,脖頸被先切開,血‘唰唰’的濺出來。當時我背過臉去不敢看。完了之後那雞還在地上抽搐,真配得上一名勇士。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它那時正遭受着多大的痛苦,但總是要認命的,最後孤零零地躺在血淋淋的地上,一聲不響。”

兩人竟哽咽了起來,似乎都是在抱怨,又似乎都是在掂量自己的一生。“罷了,罷了!好生活命吧。”剛叔拍拍五妹的肩膀。

五妹笑笑:“是得好生活命,我早想明白了,但還是害怕,這改不了。倒是無需管我,哭哭啼啼地叫上幾聲就沒事了。”

兩人完全不瞭解對方,竟在這互相安慰了起來,這便是那命運相通的力量?

正說着,一個穿破爛牛仔褲、光膀子、留有一頭“小黃毛”的男孩衝了進來,打破了這異樣的氛圍。這男孩叫常兒,常兒在中學上着學,他和五妹都是三爺的房客。

常兒是學校裏出了名的小混混,有天不惹事心裏就不舒服。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找爹孃談話。他深知遠在外地的爹孃十分不容易,不想讓他們操心。

常兒身邊有一大幫他所謂的兄弟,整天跟在他屁後面轉,感情非常深厚。但那天他們打架被學校教務處逮到,大家都說是受常兒指使,常兒本來沒有參與,有苦說不出,最後叫學校停課兩天用來反省。

這不,兩天時間到了,今早他卻起來晚了,眼看就要遲到,這才急忙衝進來。

“爺,給你兩塊,趕緊給我兩個油餅,我急着上課。”聽見沒,常兒再厲害叫三爺一樣得叫“爺”。

“好咧,拿去!”三爺得意地答應道。

常兒拿着油餅就一溜煙似的跑走了。五妹看了看時間,都快七點了,也告辭去上課。剛叔看着五妹像小孩兒一樣跑去上課,不由得在那一個勁兒地嘆息,似乎是在說:“造化弄人啊!”

小城鎮從早晨七點多開始就已經忙碌了起來,各種嘈雜的聲音接連不斷,有發動機聲、喇叭聲,還有街上叫賣“豆腐腦”的,人聽着好不舒服,有時真想趕緊找個地洞鑽進去。

交通是個難題,也是個特別之處。小城鎮的人們大概已經習慣,願意等,願意不顧生命危險竄來竄去……突然聽見前面路口一聲大叫。估計是又出什麼事故了,走在路上的剛叔漫不經心地想。卻又遠遠看見路邊停着兩輛已經有些損壞的摩托車,一旁就有兩人在吵架,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這在剛叔眼裏早已司空見慣了的,哪天碰不着呢?剛叔早已學會避而遠之,不像年輕那會兒就會管閒事,結果落得自己一身的不是。

五妹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長吁了口氣。你問爲什麼?一路上碰見好多同事,五妹笑着對他們一個個地打招呼,結果他們反應最熱情的也只是說了聲“你好”,這就沒下文了,五妹實在想不出還能接點什麼茬。

這下弄得五妹真想快點走出這個小城鎮,卻又怕丟了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心想還是早點斷了這念想;但又害怕起來,怕自己早晚會被他們同化了去。那該有多淒涼。

忙活了一大早,五妹回家。剛到家不久,常兒也到了。五妹看常兒眼腫着,知道他準又惹事了,一番沉默後,出於同情,心想勸勸這孩子。

“常兒,你不怕死嗎?”

“當然怕,怕得很!”

這話驚了五妹,“那你爲什麼天天惹事?不惹事就不會了啊!”

“我也想啊,我也想做個好學生,可陷進去了就難出來了,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就來找我,我真的沒辦法!”

沉默,又是沉默!望着這個還存着一臉稚氣的大男孩,五妹真的說不出話來了。聽完他的話,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只有唏噓——“是啊,我們都陷進去了。”

中午街上又沒多少人,也是,那麼大的太陽照着,換誰也受不了。五妹上牀準備午休,可怎麼也睡不着;彷彿每天都是這樣,先前逼着自己趕緊睡着,又輾轉反側,一會想到又要忙一下午,一會想到不知這樣的生活何處有個頭——這些煩惱對於五妹這樣樂觀的人卻起了作用?何等荒謬!但還是要睡的,累倒了便由不得自己了。

常兒上學路上碰見一個要飯的老頭,倒不是沒手沒腳了,無病呻吟般:“學生,給點錢啊,以後上大學啊!”常兒呵呵一笑,給了就上得大學了,那還要學校有什麼用?再說我又不是什麼上學的料子。正要撒手而去,忽然看見往日的兄弟朝自己走來,常兒像見了鬼魂似的,連忙掏出五塊錢給老頭,轉身就和兄弟們說笑去了。

學校大門外便是國道。傍晚放學時正值高峯期,幾千號學生一齊慢吞吞地從學校大門擠出去,門口那段國道被整個霸佔了起來。學生們談笑着過馬路對面吃飯,並無避車之意,司機早已看不慣他們這副自大的模樣,也肆意地穿梭來往,各式各樣的喇叭聲呼呼直響。罷了,多半是出不了事的。

傍晚一過,夜又要深了,小城鎮正苦等明天的如期而至。

高一: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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