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大全作文網 >

高二 >敘事 >

家鄉鉅變3000字作文

家鄉鉅變3000字作文

贛南十八灘,灘灘彎彎;嶺南十八山,山山俊秀。

家鄉鉅變3000字

我的家鄉就在十八灘與十八山的中間的山旮旯裏。

青山隱隱,賽影勝畫;綠水迢迢,如絲似帶。

家鄉最美的地方是小溪,小溪畔,柳浪聞鶯,蝶舞蜂飛,宛若世外桃源。

--儘管哪個地方偏僻,杳無人知。

如今只能出現在無數個午夜的夢中。

光陰似水,歲月荏苒,無情的時間狠狠地撕下2011年的日曆的最後一頁,歲寒年暮,唯一的念頭就是團圓,做夢也想回家。

家,是心靈深處的港灣,有父親語重心長的的教誨和揮鞭斥牛的背影,有母親苦口婆心的叮嚀和粗糙的撫摸。我同千千萬萬個異地漂流的人一樣,歸心似箭。

北風凜冽,殘冬苟延殘喘,仍在枝頭張牙舞爪。

砰——

鞭炮一聲自天驟降,如雷貫耳,驚醒大地和我沉睡了一季的夢。

我還在夢想與現實地帶徘徊迂迴呢?

“該回家了!”我伸伸懶腰,揉揉睡眼自言自語地說道。撩開火車窗簾,外面一片蒼茫,天地玄黃,萬物蕭殺,我暗自傷感蹉嘆:“歲末了,又老了一歲。”並有決心,過了年把自己嫁出去。

春節在鞭炮聲中召喚,想家的心像個調皮的小孩,在光禿禿的烏柏樹梢招手。這次很遺憾,只有一張張的車票陪我回家。

我是家鄉的稀客,過節了,無論是誰都要回家的。春節最公平,因爲他不會遺忘兩手空空的我和貧窮的家鄉。

異鄉漂泊,歸途漫漫。這段旅途實在太長,太寂寞。

第七天了,總有看到了路上的指示牌:梅州-贛州S206

“快到家鄉了。”我告訴自己。

--即使閉上眼,也可以想象家鄉湛藍碧清的天空,綠油油的稻田,萬木蔥翠的高山。陽光就像是嬰兒的手,柔軟又光滑,撫過臉頰,難於言喻的愜意。彎彎曲曲的小溪如織錦一般蜿蜒遠伸,像是嵌滿珍珠的綢帶。小溪,更像個歡樂的小童星,總是歡快地吟詩唱歌,唱給了小魚,唱給了鴨子……

現在是殘冬,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景象。

到了家鄉,一枚紅葉落地。

黃昏下,有夕陽,有黃葉,還有我的影子。

北風裏,有小溪,有田野,還有我的回憶。

家鄉,依舊是那麼寧靜,安逸。

夕陽仰起頭,眯着眼,滿臉酡紅,像喝醉了酒的老爺爺似的。

西邊天際燃燒的紅雲倒影在池塘裏,映着斜陽,波光粼粼,如碎鑽一般絢麗炫目。

然而,這些都不是我目光停滯的地方。

我不是藝人,也不是遊客,所以我無心欣賞。

輕移視線,我的目光停留在遠處的田野,房屋,青山。

大片秋收過後的田野裏,枯草連天,灰了山樑,半山腰上的落葉喬木,蕩然無存,到處是經過人工開墾種果樹,露出了紅色的泥土,看起來像是打上了一道道補丁。山頂一角的紅楓林,像是個受氣的丫鬟,拼命爭取一方立錐之地。

冷冷的風,掠過耳畔,撩亂髮絲,是什麼在萌動?是那一聲寒鴉的鳴叫?是那一根瑟瑟發抖的草莖?撥動我的心裏的一根弦,一絲酸意在心底滋生醞釀,蔓延徜徉……

我頓了頓片刻,眨眼不止,幾乎難以置信,不禁喃喃自語:“這就是夢中的家鄉?我去泰國打工才五載,變化如此大嗎?”

毫無綠意的家鄉,在我的印象裏大打折扣。

“還是先見到爸媽纔是正經!”我加快了腳步,一連坐了七天火車,汽車的身體竟然不覺得疲倦,因爲老家,就在眼前了。

邁過小橋,繞過竹林,走一段鵝卵石小路,一棵柿子樹底下的房子就是家了。

人未見,屋未現,樹梢掛着許多小燈籠一樣的柿子,果香撲鼻,不竟讓人垂涎欲滴。但是樹底下卻不一樣了,房子大門緊閉,也沒有對聯,地上也沒有鞭炮灰燼,甚至連一隻小狗也沒有!

“爸爸?媽媽?”我大步跨前,赫然可見一把鏽蝕的掛鎖,還有一張大幅廣告貼在屋外的牆上:退耕返林,勤勞能致富!幸福2012,果山流金!惠農風吹,老百姓樂……

房屋破舊,窗戶緊閉,顯然是久無人住。“父母和弟弟呢?”我有些着急。

父母都老了,她們在這塊貧瘠堅實的土地上操勞了半輩子,耗盡了大半青春。也不知道爲什麼不在家?

老房子物是人非,孩童往事即躍心頭,不知爲何,眼睛竟然溼漉漉的。

“先打個電話問問媽媽先。”我掏出手機撥通家裏的號碼,對方傳來是空號,接着撥打媽媽的手機,通話中,然後是爸爸的號碼也是通話中。

“人呢?”我擡頭四下張望,舉目遠眺,卻不見一個父老鄉親,更別說是我的父母了。

屋後公祠附近傳來一陣陣喝彩聲:中了,中了!

“呦嗬--來嘞--”一個妙齡少女的吆喝聲。

我揚眉豎耳,疑惑不解:“什麼東東?那麼喧鬧嘈雜?莫非是爸媽她們在聚會呢?”

覓音循去,竟然是石階路上方。

小路拐個彎,老屋羣裏的巷口,是一排排的菜園竹籬笆。

“咳咳--”兩聲,多麼熟悉的咳嗽!那分明是小時候父親在隔壁房間深夜的揪心的咳嗽!

我的心一動:“是爸爸?”

小路一轉,一個熟悉背影出現在眼前。這個曾讓我以爲在家裏烤火看電視的父親,竟然會在這裏!

這個駝背的人,就是日夜想見的父親!

他正在踱步四處張望,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

“爸爸!”我萬分驚喜,大叫一聲:“爸,我回來了。”

猛然轉頭,爸爸差點嚇了一跳。

停了一霎,他好像聽出了我的聲音,淡淡地應了一聲:“小小回來了,去家裏吧!”他的意思是讓我自己走回去,他好像很忙。

這時,我看清楚了,爸爸的一雙眼睛銳利如鷹!

他的話,似乎比以前更少了。

我想“家不是鎖門了嗎?”。踏上前去,問:“爸爸,家裏門鎖了。”

“哦,搬家了。”

“搬哪裏去了?爸爸。”“國小旁邊第一棟,二樓。”

原來,我們家搬走了,早聽說家鄉有建設新農村的政策,想不到還提早實現了呢。

“爸,那麼晚了,回家吧!”我勸說道。

我不相信一貫勤勞的爸爸爲什麼還要在這裏尋尋覓覓,好像是在等人,又好像是在找一件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別影響我,我在工作!”他一句話就敷衍我,他繼續反背雙手,東看看,西瞧瞧,才四十九歲的他兩鬢霜白,飽經滄桑的臉上皺紋累累,像個大核桃。

五年不見的爸爸,曾經那麼愛自己的爸爸,如今對愛女不理不睬,那種滋味真不好受。那種慈愛的父愛瞬間就成了陌路!

我擡頭遠眺,遠山銜着夕陽,餘溫漸退。對岸的肥沃的稻田上被挖掘機動過大手術,掘了一個個深深的坑!

--這些曾經是全村人民視爲珍寶的水田,竟然全部挖坑,用來種臍橙沙田柚了。

心底一襲酸楚激涌心頭,眼淚在眼眶打轉,我突然好想哭!

記憶裏,父親祖祖輩輩都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沒日沒夜地修地球,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工作來呢?

我用力抿緊嘴脣,深深吸了口氣,使勁不讓自己脆弱的眼淚掉下來,向前兩步,拉住爸爸,輕輕問道:“爸,別逗我了,大過年的,有什麼工作?”

爸爸仍然不理不睬,還在四下張望,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我從來不曾來過一樣,那種漠然,挺讓人費解。

我停了下,歪頭反駁:“爸爸你的工作是種田,現在是春節不用幹活了的。”我的話,帶有七分責怪三分狂妄。

“嘖嘖嘖!”爸爸露出一臉的不屑,丟下一句話“你懂什麼?種田成了副業,爸爸的工作是望風。”他進去了,去屋裏“工作”去了。(望風,在老家,是放哨的意思)

屋子,是青瓦,土牆,朱漆大門的老屋。平時,村裏的人春節祭祖宗纔去的祠堂老屋,中間一個廳上下堂,左右二六一十二間耳屋的結構。

祠堂老屋外面,橫七豎八停了許多的摩托車,一看車牌贛B***就知道是本地的。

“進祠堂老屋有什麼工作呢?”

我滿臉狐疑,緊跟進去,跨入大廳,左拐入小巷子,是一間乾淨明亮的廳堂。

裏面別有乾坤,風景是大有不同!

一看差點差點讓我跌破眼鏡

寬敞的屋子,一盞雪亮的白熾燈下,煙霧繚繞,氤氳煙氣下,圍了一大羣的男女老少在交頭接耳,個個熱血沸騰,滿臉的驚喜,失意,後悔,就像她們攥在手心裏冒汗的皺巴巴的人民幣一樣,形態各異,她們都是自己熟悉的叔叔阿姨也!

這使得我想起了,爲什麼在路上沒有人,原本人都聚合在這裏“工作”!

角落裏的兩個大電暖扇映照出橙紅色的光,使得可以看清楚一張張古銅色的臉,貪婪的眼睛,眼睛映着燈火,精光閃閃。

她們的視線全部盯着人羣中間的一張大長桌上。桌上是一張畫有葫蘆鯉魚獅子老虎等圖案的白油紙。

又是一聲少女的吆喝:“看好了,看準了!”從人羣中間傳出。

大家屏着氣息,臉上的表情肌繃緊如弦,每個人心跳如雷。光景是看準桌上的那個小瓷碗。

小瓷碗上面有個小蓋,小蓋就被一隻光潔如玉的小手給罩住。

小手的主人就是那個身穿淡黃色新款特步運動衣的捲髮少女,少女約莫十七八,眉目如畫,時髦又摩登,頭髮比家裏的老母雞的顏色還黃一倍。

她大眼環掃,神態自若。

突然,停下手心裏的小碗,嬌斥一聲:“開!”

小手捏着蓋子從容地移開,瓷碗露出了兩粒蠶豆大小的動物骰子!

“唰!”衆人的目光全部都射向這個焦點。

“譁!”大夥像是炸開了鍋:“都說有蝦,有蝦!”

“哈哈哈……”大夥興許是贏了錢,鬧嚷一片,拍大腿的,撓頭髮的,嘆息不止的神態各異。

有一個人欲哭無淚,臉上表情肌肉一顫一顫抖動。

他就是莊家老闆。因爲他手裏託着厚厚一沓錢,已經輸出去一半了,少說也有兩萬元。

我雖然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看那桌上的錢,就知道這是下注押錢,現在那個少女旁邊的胖乎乎的“老闆”開始收錢賠錢交易着。

鈔票一張,兩張……

大家沉醉於一片緊張刺激又熱鬧的氣氛中……

一看就知道,這就是新式的賠率很高很誘人的賭博遊戲!

一下子非常討厭這一屋子的菸草味,汗臭味,男人味,還有那些曾經在心裏的多麼偉大的父輩的古樸形象,剎那間就崩潰坍塌!

這些觸目驚心的畫面,無疑是一隻惡毒的蠍子,將我的心啃噬得鮮血淋漓!

險些站不住腳,爸爸陰着臉走了過來,扯了我一下,輕聲地呵斥:一個女兒家,來這裏看什麼?還不走!

我被爸爸拉了出來,方纔回神。

“爸爸,我們回家吧!”我央求道。

爸爸冷冷地說:“不回,還沒到時間。”

“回去吧,爸--”我執意要勸爸爸回家,遠離這個骯髒的犬馬場所。

爸爸看看天色,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還有一個鐘,就下班了。”他的話,帶有七分厭倦三分無奈。

眼看他又要轉身離去,我拉着他的手,勸道:“爸,您是不是給賭博莊家做放哨的?”一說到放哨,就是漢奸一樣的,既要望風防止派出所的民警來抓人,也要召集賭友來參賭。我最憎恨那個角色了,小時候看到電影上給皇軍放哨帶路的狗腿子曾經讓我厭惡得咬牙切齒。

“去!什麼賭博,是發福利的財神爺,你不知道,我們種田,種橘子一年還不如來這裏玩一天呢!”爸爸坦然說道,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

“那我們回家吧,我們不要這錢了。”我還是不肯獨自回家。

“爸爸一天可以賺兩百元呢,去去去,你先走吧!”爸爸不耐煩了,轉身離去,帶着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望着大路的方向,繼續放哨。

三個去字,像三把冰刀子,捅入我胸口,何止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西邊,太陽下山了,家鄉的夜晚來得很早。

薄霧給大地披上了一層神祕的外衣,誰也不知道,這層外衣下,包裹着多少鮮爲人知的交易?誰也不知道,這個曾給我苦難給我溫暖的家鄉,還隱藏着怎麼樣的“遊戲”?

鄉村夜色,踏着輕步走來。我的步子卻很亂,很急,就如我的心一樣。

遠處的田野,灰白灰白一大片,好像是一面投降的旗幟。

“我恨那些賭徒,恨那個老闆不讓我爸爸接我回家!”

父親的反常,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的鼻子一酸,眼淚蓄滿眼眶,馬上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蓄勢待發!

灰暗的流嵐輕霧下,我看不到家鄉的美麗,我看到的是虛僞,只感覺裏面渦流暗涌。甚至,大片的千瘡百孔的稻田,好像載種了許許多多的罌粟花一樣,也露出了猙獰面目。

拖着步子,我腳有十斤重。

天空有寒鴉啼血,路上有黃牛晚歸,鄉村飄來了陣陣炊煙,那種久違的味道,似曾熟悉。

“那麼遠都過來了,還是先到家吧。家裏,有弟弟,穿着新衣服在燈下讀書,媽媽,也穿着新衣服在燒一鍋好菜呢!”我邊走邊想,不住自我安慰。“新房子,新房子!”

踏着夜色,我的心就像是飄飛的樹葉一樣輕。想到自己家買了新房子,每個做子女的都會覺得欣慰的,不論有多苦多累。多少埋怨,多少愁緒,都頃刻化作煙消雲散。

新家,在國小旁邊的新房子羣裏的第一棟二層樓上。燈光就在窗口映照下來,路上樹葉婆娑,我的步子更加快了。

擡頭望着,新房貼上了新對聯,門口擺了年桔樹,紅色的鞭炮紙屑流了一地……

料想媽媽在做飯,弟弟在看電視吧?似乎就聞到了家裏香噴噴的一桌好飯菜了!

我收拾了一下表情,生怕哪像逃兵一樣狼狽的樣子被媽媽看到。

媽媽就依在門口煲電話粥,打得手機發燙。看她談得眉飛色舞,滔滔不絕,我不忍心打攪她,而是輕聲問道:“媽,我回來了。”

她還在恩呀、是呀、像豬、像牛呀地講着電話,她半側着身子,招手讓我進去。

媽媽本該不是這樣,自從家裏添了弟弟以後,對我的關愛淡了許多,或許是重男輕女吧。我想想也就理解了,畢竟這裏是農村。子女是永遠無法選擇父母,無法選擇過去的!

放下行李,正要將自己千挑萬選給媽媽的玉手鐲,給爸爸買的棉衣,給弟弟買的手錶向媽媽展示時。媽媽卻心不在焉地應答着我的問話,我知道這個時候,媽媽有些應酬親戚也是應該。

於是,我看看新家,一廳三室,廚房還是冷鍋死竈,我越看越不對勁。

“哎呀,加油,加油--”弟弟正在房間裏聚精會神對着電腦,津津有味地玩着“憤怒的小鳥”遊戲,我一連喊了三聲他才瞥了我一眼:“姐,我要禮物!”

“好的,弟弟乖,看姐給你買什麼來了?”我高興地掏出了包裏一個精緻包裝的卡西歐運動表,送了過去,甜甜地說道:“弟弟,喜歡嗎?”

弟弟看了一眼我手裏的手錶圖案,顯得很失望,掉頭繼續沉醉遊戲的刺激中。

弟弟長大了,越來越可愛了,應該是十歲了。有個弟弟是姐姐最大的驕傲,上學時常常是我炫耀的資本,因爲爸爸老來得子不容易呀,這個感覺很多人都可以理會。

小時候,弟弟總是在自己的懷裏哭鬧,淘氣叫着“姐,我要這顆棒棒糖,那輛遙控車!”那個時候,最讓人疼愛這個弟弟,會說:“這個弟弟姐會喜歡一輩子。”

現在我給他買的禮物,既然不對口,“這可怎麼辦?”我差點六神無主。

弟弟仍然在玩得相當過癮,敢情是過了幾個關,所以對姐的到來不理不睬。當我要離去,我手機鈴聲響了,他忽然彈簧似的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姐,我要買新手機!”

“啊?”我眨巴眼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小小年紀,既然要玩手機?

“我嚓!”我不禁冒出一句粗口,一改往日的淑女形象。

弟弟突然停下游戲,追了出來,閃動着黑亮的眼睛問道:“啊什麼?好姐姐,我要買新手機。”

“不準玩手機,等你長大了,姐自然會給你買的。”我俯身探手摸摸他臉蛋。

弟弟嘟着小嘴,不高興了,嗔怪說道:“姐姐給我買手機,班長都有手機。”

我想了想,決定給他一個目標:“不準買,如果你考上了高中就可以買。”他才上國小四年級,到高中還有五年,就算是讓他努力讀書吧。

“嗯!”弟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擡頭問道:“到時候,要買觸屏的,能打遊戲的。”

真難想象,小孩子都懂得這些了?

“告訴你姐姐,你在哪裏讀書?”我撫摸他短短的頭髮,百感交集。

弟弟嘟囔着:“縣裏舅舅家旁邊的國小。”

我若有所思地想:“莫怪乎那麼懂得潮流!”便試問:“學習成績怎麼樣?”

弟弟狡黠一笑:“不告訴你”弟弟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他在比劃着手勢,“,除非,除非……”

我追問:“除非怎麼了?”

弟弟脫口而出:“姐姐給我買手機!”

繞了半個圈子,原來還是要買手機。

“說了不買,弟弟乖。”我哄着他,希望他可以接受我的禮物,拿來禮物給他打開,介紹道:“世界名牌手錶,十年不會壞的,可以給你讀書用呀。”

弟弟不肯妥協,搖搖頭:“不要不要--”

我將他摟住,哄勸不已:“我的好弟弟,乖啦,姐給你看其他的禮物。”

一說到禮物,他又高興了,屁顛屁顛跟了出來。

我解開揹包,抖開拉鍊,取出一包精緻的小袋,郝然是泰國榴蓮糖。

弟弟的眼睛很亮,一看到是食品,立刻又不高興了。他嘴脣一動,嘀咕道:“不要,不要,吃糖會蛀牙!”

“好弟弟,少吃就不會啦!嘻嘻……”我繼續哄勸。

他歪着腦袋瓜子想了想,然後甜甜問道:“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弟弟一誇我,我的臉一陣熱。

--好久沒有人這麼讚我了!每個女人都是喜歡聽人家這麼誇獎的。

我小聲迴應他:“我的好弟弟,告訴姐姐,你的成績如何?”我要給他轉移視線,小孩子過早認識女孩漂亮與否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你的頭髮好漂亮,你的衣服好漂亮!”弟弟還在奉承。理由很簡單,他想溜鬚拍馬,討好姐姐,可以買手機。

我臉羞紅了,心跳如鹿,怔了下,握着他的雙肩詢問:“告訴姐,誰教你的?”

“班長。”

“你爲什麼會聽他的?”

“因爲他會給手機我玩。”

我一時鬱悶得無語了,看來這是代溝問題。

轉身去看看媽媽在忙着做什麼,她還在打電話:“哥哥,給我買狗四十,買雞一百,買兔子六十……”對方一定是縣城做大買賣的舅舅。

我不禁嘀咕道:“過了大年三十了,還買那麼多肉做什麼呢?”

“哥哥,你先替我墊出錢去,星期四還給你。”媽媽總於打完了她的電話,施施然走回廳裏,對着我笑了笑,意猶未盡地回到廚房,開始了做飯……

“媽媽,我回來了。”我總是這麼柔聲叫她。

“我知道。”媽媽短短一句回答,不忘嘮叨:這次總部會來小雞子了……

“媽,我看見爸爸了,在老屋祠堂外面。”我告訴媽媽,提示他爸爸還沒有回家。

“這個我也知道。”媽媽還在念叨:小雞子,我就不信不出來……

我撲哧一聲笑了:“媽媽,過年了,要小雞幹什麼?”

“你懂什麼?媽媽是靠這個贏錢的。”媽媽誇耀道。她在廚房裏弄得鍋盆碗響,我自然穿起圍裙去幫忙……

聞到了米飯的香味,我心裏無比的欣慰,這是一種最醇香最原始的味道,外面再大的風雨,總算是忘了。

“爸爸還沒有回來飯呢?”我要出去找爸爸。

媽媽呵呵笑了:“不用去了,他到了七點會回來的。”

端菜出桌,我赫然發現桌上放的是一張顯眼的《白小姐內幕》,一張《濠江心經》。看到白小姐那個豐腴性感,豪放傾露三點的圖片,那賣弄着風騷的姿勢,我便噁心得要死。

我將那些東西一一收拾,丟在角落裏的紙箱裏,毫無客氣地說道:“媽媽,我把這些破報紙丟了!”

媽媽聞聲趕了出來,臉色大變,急急叫道:“丫頭,別丟--”她抹乾淨雙手,彎腰從垃圾桶裏拾起報紙,抖了抖,翻來覆去看看是否還能看清楚圖案,頗爲惋惜地說道:“這可是我的命根子!”

我給她解釋:“媽媽,這些都不是報紙,要看,就看贛南農業報。”其實我知道媽媽都沒有文化來看報紙的。

媽媽咧嘴笑了:“傻丫頭,你不知道媽媽看不識字嗎?”

“那你還看這些?”我不解。

“我是看圖猜號碼的。”媽媽得意地打開報紙,她笑了,看她眼角上的一對雞爪子花猝然綻放,讓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來更讓人難於理解。雖然她笑得虛僞,但是我卻覺得好美,媽媽永遠都是最美的!

媽媽不再年輕,但是她一旦笑起來,會讓人覺得她不像是地道的農村人。

我總覺得報紙有問題,貌似那報紙總是跟什麼幸運有關一樣,便追問:“猜號碼幹嘛了?”

“你不懂,別瞎問!”媽似乎不高興了。

“告訴我嘛。”我拉着媽媽的手央求。

“是六叔公送銀子的。”媽道出了實情。

--記得社會上有這樣的傳聞,南方曾經風靡一時的地下私彩(6合cai),蔓延到內地農村。

報紙?號碼?生肖?

瞬間變成了一道強電流滑過我身上,我呆了!

我滿腦子的“媽媽也染上賭博了……可惡的彩票……”

媽媽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小小、小小……”

我才意識到,媽媽不知道哪裏學來的這玩意兒,竟然搬到飯桌上來了。

一想到那種地下莊家設置的彩票遊戲,我就有一種受痛的難過,不論是媒體還是耳聞目睹,多少幸福的家庭就被這個玩意給害慘了。

一時間,我好像是最怕蛇的人突然發現自己的脖子上纏着一條毒蛇一樣,怕得要命!

夜風勁吹,吹動落葉的桃枝嗖嗖響,像是抽打在牛背脊上的鞭子,又辣又痛。

寒鴉呱呱驚叫,欲把鄉村的夜空撕裂!

終於到吃飯了,肚子也終於停止演唱《一無所有》。

晚飯桌上,爸爸打開了精品四特酒,媽媽端出了自釀的黃米酒,一家四口吃起來特別高興……

爸爸說:“現在的人越來越懶了,不喜歡用苦力賺錢了,喜歡簡單得來的錢……”

媽媽說:“年頭到年尾,田頭到田尾,一個星期二,一個星期四是主要的日子,因爲那天可以買什麼什麼生肖……”

弟弟說:“等爸爸的橘子賣個好價錢,就可以買手機了……”

我說:“看來,我必須年年回家,要不,這麼大的變化真叫人難於想象!”

--這時,我明白了,爸媽總是把時間花在僥倖贏錢的“工作”上去了,而把僅有的良田種上橘子,爲得就是讓自己輕鬆一些,而對於這些政府補貼,農產品收入都是沒有一本明確的賬本,何況計算是種稻子和種水果哪個划算……

晚飯後,我坐在小溪旁的石頭上,出神地望着遠方。一連串的疑問號,普天蓋地襲來,心裏暗想:爸爸去工作,媽媽去買號碼,弟弟要買手機,事情總不可能這麼簡單?

我真琢磨不透:是什麼改變了這個家鄉?

青山依舊,小溪未老,變的什麼?

月上山頭,灑下淡淡的光,遠處的田野,一片蒼茫。

久久不肯離去,我沉思往事中……

我還是喜歡童年的家鄉,家裏雖然貧窮,但是有溫暖,有快樂,有夥伴。我暗歎時光匆匆,真是太殘忍,將我美好的童年送走了……

夜風瑟瑟,我裹緊衣服:家鄉的天氣好像比以前冷了許多!

一道光閃過,是鄉村的手電筒。

沙沙--

後面有人來了。

人未到,聲音先到:“小小,天晚了,在這裏做什麼?”是爸爸的聲音。

“真是搞不懂,怎麼一下子將所有的事情都降臨我家裏?爸媽參賭,弟弟癡迷遊戲。”我陷入一片沉思中,爸爸叫了幾聲,直到我嗅到一種淡淡的菸草味,才緩緩站起來。說道:“爸爸,我想起了以前,以前我們一家很平靜……”

“以前有什麼好想?”爸爸又舉手夾煙慢慢地吸,頗有心事一般。又是嘆氣又是,咽口水的聲音。

我一字一字解釋道:“以前家裏很平靜,雖然是苦了點,但是挺有人情有溫暖。”

“過去了就過去了。”爸爸好像不願意想起過去辛酸的日子,低頭望着小溪流水,默默流淌。

“不,我們家裏是因爲賭博變壞的。”我非要把問題病竈給說出來,讓爸爸能懸崖勒馬。

“沒有賭博,那是副業!”爸爸執意要這樣認爲。

“分明是狡辯,歪理!”我想。

我沒有辦法說服他,一陣晚風襲來,我心潮翻騰,所有的懊惱,埋怨化作千丈波濤,在心間洶涌澎湃,鼻子一抽,淚水奪眶而出,一泄千里。

爸爸看到了,頗爲心疼地安慰道:“小小,你最愛哭了,從小沒有讀書也哭,沒有考出好成績也哭,如今長大了,還沒有出嫁也哭……”

“我想哭就哭,爸爸,我很難受……”我歔欷啜泣着,任由自己的眼淚肆意揮灑,毫不顧惜自己的麟角。

一條小溪,潺潺流淌。

兩行眼淚,靜靜滑落。

爸爸幾次張口要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良久,他見我不肯回去,才催促道:“小小,外面冷了,回家去休息吧。”

我心裏不爽,哽咽着說:“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一生氣不喜歡這個地方啦。

爸爸妥協了,他的心軟了,聲音放得很低:“小小,家裏有苦衷的……”

我依舊捂嘴揮淚,淚光下:小溪彎彎,分明就是一條惡毒的銀環蛇!

我心裏唸了千遍萬遍:“我不聽,不聽……”

爸爸大口大口地吸着煙,他也拿我沒有辦法,我倔起來像條牛。興許是他吸菸過激,嗆得他強烈咳嗽,滿臉漲紅,鬚髮顫動。

聽到那揪心的咳嗽,就想起了會考前夜:過度勞累的父親揪心的咳嗽,媽媽的嘆息……

--我又心軟了!

停止了哭泣,我心疼地問道:“爸爸,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儘管我有些恨這個家,討厭爸爸的工作,媽媽的工作。但是,畢竟自己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無論如何也要原諒父親的。

“哎……”爸爸垂頭嘆息。

良久才述說道:家裏的老屋賣掉了,家裏的土地也賣掉一些,東面山坡的茶樹林也給賣了,還借了一部分的利息錢,蓋了房子,爲的是讓大家好過……

我不瞭解這是什麼一個想法,一個行爲?

“小小,回家吧!”爸爸丟掉了菸頭,拾起手電筒要回去。

回到家裏,房間很寬敞,卻不暖和。我愁腸百結,十分糾結,久久不眠--

這個又愛又恨的家鄉,熟悉又陌生的爸媽,可愛的弟弟,還有那天溫婉的小溪。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

農村的夜晚,沒有車水馬龍的喧囂,沒有流光溢彩的霓虹,人頭攢動的熱鬧,沒有繁文縟節的紛擾。卻一樣有一種異樣的不安在醞釀,蠢蠢欲動……

沒有找到答案,無法給自己的良心交差。

眼淚沖刷過的我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水洗過的月亮從樹頂上爬了出來,映照着我淚溼的臉龐,悽悽冷冷。

站在窗口,眺望遠山,威如巨獸,虎視眈眈,小村真的變了。

小溪,依舊蜿蜒曲折,卻不再柔軟,像是一條繩子,那是父親手裏牽牛的繮繩,時刻牽動着我的心。

心裏,有家鄉,有父母,也有春節。

尋烏一中高二:曾德金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dqzww.com/gaoer/xushi/9x6xz.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