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還稚氣未脫,正是年少時意氣風發。
呵呵,傻孩子。
好,一起飛。
可現在回想起來,我只會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那樣急切的將父親送上了魔爪。
我不明白父親爲何晚歸,就如同不明白爲什麼總有人類調皮的孩子想抓我們。
其實對於我們這種長期生活在城市裏的鳥類來說,失蹤是很正常的事。誰知道那些城裏人的孩子是怎麼想的,一見到我們就興奮的不得了。總想施法子捉住我們。而一旦被捉住,就回不去了。
那爲什麼,爸爸失蹤的時候,內心還是抗拒相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呢?
我好難過。
我在黑暗中默默的落了淚。
我從此也落下了發呆的毛病。
接着我就遇到了生命中的剋星。
我又怔怔出神的那天,或許是天意,烏雲密佈。轉眼傾盆大雨直瀉而下,轉瞬間就打溼了我的翅膀。
痛苦過後便是幾秒鐘的失重。我覺得渾身像塊石頭,直直的往下砸。直到我的臉重重的捱上了泥地,喙裏有灰赫的泥土混着絲絲的血腥味。我感到我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冷,變冷。
我閉上眼。
我嘗試着動了動翅膀,蔓延而上的劇痛讓我猛吸了口氣。我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重重疊疊的木欄,死心了。
這隻貓,不會吃了我吧?
六年級:丁晨
自從父親過世後,我時常會站在那個公園裏最高的枝頭向遠方遠眺,看那一輪紅日慢慢越上遠方的枝頭,照亮那乳白的晨霧,聽城市慢慢響起的喧囂。因爲父親說,所有人死後,他們都會飄到天上去。所以要是你努力擡頭向上看啊,會看到你愛的人。
不要,爸爸,我要你在身邊。
不,我是最聰明的金絲雀。我一定有辦法讓爸爸留在地面。到時候我們還一起飛。
可是突然間,那個許諾跟我一起飛的人就離開我了。……
我恍惚的想起,今日是我的生日。我瞬間就興奮起來,年輕而衝動的我啊,迫不及待的催促爸爸快去快回。
那日我從清晨等到了晌午,又佇立在那最高的枝頭,直至半夜。
等到我雙足僵硬,口乾舌燥,眼睛泛酸的時候,我終於承認,爸爸不會回來了。
這種事經常發生,我應該習慣纔對的啊。
我不是沒想過找爸爸,可是面對刺耳的喇叭聲,茫茫的人海,我頓時覺得無力和茫然。偌大的城市,那種孤身一人的悲傷,瞬間就淹沒了我,讓我無法呼吸。
我蜷縮着身子,那夜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我的生日也接近尾聲。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成長。
後來站在枝頭仰望就成了我每日的習慣。我知道這種習慣很危險,但人們從不輕易擡頭向上看除非有特殊理由。這是我無意間發現的。所以我甚少被人發現,偶爾幾次被我險險的躲過。
請允許我用剋星這個詞稱呼他,因爲我生平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栽在了他的手上。
當我發現呼嘯而來的彈珠時我已經躲不掉了。我絕望的閉上眼,任憑疼痛貫穿我的身體。爸爸是不是也曾經這麼痛苦呢?我難過的想。
我就要交代在這了嗎?也好,也好,我累了。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不得不說內心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果然不會輕易死去,憂的是恐怕自己這一生就交代在這漂亮的籠子裏面了。
我看向窗外,發現不知道哪來的一隻通身黝黑野貓謹慎的看着我。
這是我在昏迷前最後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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